岳修安静听着大家热闹的讨论,心中却又浮现出了一个高大模糊的背影。花忠说安西都护府是天下第一都护府,而石通也说,当年的安西都护府所击者服、所当者破,而这一切的缔造者就是自己的父亲。
安西都护府所辖的地区就在绝境州的西部,他去年前往费佛斯的时候还曾经经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地方和自己还有这样的渊源。
在冰天雪地的北边,他的父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模样出现在岳修的面前。清晰,强大,近乎传说。
岳修心中涌上了一股悲凉,假如岳阳真的还在人世,他的处境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他也许会是全府上下精心呵护、众星捧月的焦点,也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来找他麻烦。当然更不会有人想要对他下杀手,他相信在这样的父亲的庇护之下,不可能有人敢对他出手。
可惜这都只是幻想罢了,岳修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大厅透透气,临走之时花忠还把那颗灵石扳指送给了岳修,让他把玩把玩。
也许时间有些晚了,进来的时候还人来人往的中央大厅之中人明显少了许多。岳修自顾自往前走,这里地上到处都是灵石碎块,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岳修拿出扳指凑近了去看,果真有一层灵气包裹在灵石之上。
刚接触的时候还有一点酥麻感,不过放久了那种感觉便小了许多。看来这灵石只要不太大,也是能随身携带在身边的。岳修随手把扳指踹到了怀里,心想等回了府可以送给青璃。
边走边想,岳修不自觉便走到了一条通道之中。绝马镇的灵石工厂分为很多区域,都是在山体之中直接开凿而成的,为了分割,大多用长短不一的通道相连。
走到一半,岳修后背兀的腾起一股寒意,赶紧抬头一看。前方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走动,想是依然在劳作的工人,便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转身往回走去。
这个时候,石壁之上的火把忽闪几下,便突然熄灭了,岳修心里一惊,加快速度朝着出口奔去。
不过还没奔走几步,便看到前方石壁之上忽闪着两只血红的大眼睛,正在盯着他!
岳修下意识后退一步,大脑一片空白。疏忽两声,黑暗之中那两只血红大眼的主人纵身一跃,直扑岳修而来!
岳修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身体本能反应反而迅捷无比,侧身闪过躲开了第一下攻击。
这时候岳修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瘦弱的身体,四肢又细又长,比例极不协调,浑似一只蜘蛛。头发紧紧扎起,带着面罩,只留下两只血红大眼,闪着凶光。似人似鬼,样貌吓人。
岳修的嗓子好像被人攥住,他想要大声呼救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而且来人也没给他机会。
落地一瞬间,那人便摆好姿势准备了第二次攻击,这次更加迅捷无比,手中利刃直冲着岳修胸口而去。
黑暗之中突然炸起了几颗火花,那人手中的长剑似乎碰到了硬物,沿着岳修的肋部斜划而出,在岳修身后的石壁之上擦出了火花。是那颗灵石扳指挡了一剑。
剧痛袭来,岳修的呼喊声终于破空而出。一声大吼远远传出,而他自己体内的力量也好像被这声大吼唤醒,一时顾不上肋部疼痛。右手朝着那人的脖子狠劈而下。
对方很显然也有了一丝慌乱,赶紧抽身向后翻腾几步站定。岳修趁机聚起灵气,光芒照耀之下,这才看到那人全身上下都绘制着繁复的虫文,陌生又熟悉。
“你……”岳修皱眉看着他,“这是,御魔之术?!”
岳修的呼喊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花忠石通等人也接到了下人的报告,说是听到远处通道之中有了呼喊声,赶紧呼啦啦冲了出去。
众人冲到了岳修所在的通道,模糊看到岳修和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那人身形瘦弱迅捷,手中利剑寒光闪烁,上下翻舞,岳修左闪右躲,已经渐渐支撑不住。
花忠和石通几乎同时出手,冲了进去。通道之中瞬时金光闪烁,石通筑起黄金牢笼,以攻为守,条条金线直朝着黑衣人而去,逼得他连连后退。
花忠手中抽出了一柄短剑,不过灵气加持之下陡然增长几尺,刀身上下泛着幽光,和石通的黄金牢笼交相辉映,甚是壮观。
“贼人!竟然到了这里惹事,怕是不要命了!”花忠恶狠狠大吼一声,挥舞着长刀,和石通一起逼了上去。
岳修抚着石壁站起身来,对手身形敏捷,刚才他也只不过支撑了几招,全身上下便已经湿透,灵气也在又惊又吓之下损耗大半。
此时那个人左闪右避,石通和花忠近身不得,双方打了个平手。岳修气喘吁吁看着那人,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虫文不会有错,确实和去年玄初瑶展示的御魔之术的咒文非常相似,他想不明白南边的御魔者怎么会找到绝马镇而来。
上次北通河边幕后之人正端坐在碧元城鄂国公府之中,而这次连御魔者都请来了。岳修舔舔嘴唇,看着周围,喃喃自语:“假如他真的铤而走险非要再次走这步棋,置我于死地,那时机不可谓不多,何必非要到了这极北绝马镇……”
岳修看着正在奋力厮杀的花忠,似乎有点明白了。
“着!”花忠大吼一声,手中长刀狠狠砍到石壁之上,激起了飞溅的火花,不过对手再次闪了过去。
那人后翻几个跟头远远站定,看着他们三人,低声说道:“本不想多杀人,不过这次也没办法了。”
那声音干枯艰涩,从黑衣人的喉管之中挤出,远远飘了过来。石通等人一愣,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后手。
正在此时,黑衣人周身飞出了千百枚飞针,直扑三人而来,石通大叫一声不好,赶紧筑起黄金牢笼护住三人。
一瞬间,那黑衣人身上的虫文大亮,以他为中心,地上出现了一个不断颤动的圆环,霎时的光芒照亮了黑衣人的脸,那似人非人的脸上似乎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好!四道法阵!”岳修和石通几乎同时喊出来。御魔者最厉害的,就是他们能够催动法物或者灵兽的四道法阵,只要被御魔者召唤出法阵,御气者几乎难以相抗。
三人都知道,以刚才这个人的身手,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那假如再被他使出四道法阵,那这次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岳修兀的感觉到自己周身仿佛变得空灵,澎湃灵气就像穿堂大风,不断透过他的身体,好像让他飘了起来。
“啪”一声响,响彻整个通道,声音还没传遍所有人的耳膜,岳修便出现在了黑衣人的面前,相隔不到半掌的距离。
那个人个子好高,岳修仰起头,看着他。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淡淡的药草味道,逐渐浸入了岳修的鼻腔。岳修这时候看的清楚,那个人上半身是赤裸的,深紫色的身体之上刺着虫文,还在闪闪发光。
他面罩之下的嘴缓缓喘着粗气,脑袋慢慢的转向岳修,脸上的笑容逐渐开始凝固,然后变得不敢相信。
岳修奇怪的看着他,此时他的整个动作好像变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步细微的变化都看在岳修眼中,耳边也变得寂静无声,好像身处真空之中。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岳修的手腕,岳修浑身一颤,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直至插入了那个人的腹腔。
“啊!”黑衣人大吼一声,声音痛苦不堪,然后一掌把岳修推开。
岳修的手牵连着黑衣人的血肉,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重重摔倒在地。等岳修从地上爬起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岳修赶紧挺起上半身看着那黑衣人,此时地上的法阵已经消失,那个人捂住肚子,半跪在地,发出一长串的刺耳笑声。
“没、没想到,竟然在这蛮荒的苦寒之地,见到了、见到了破环之人,嘿嘿,哈哈哈,我命,该绝……”说完话,黑衣人便摔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