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陆领身在前,在一座阔气的宅院停下,此宅朱户敞开,兽环悬静,粉墙鸳瓦,檐上挂有四盏灯笼,门额书有三字《醉月阁》。
户前站着三人,两小一老共三女,年长者一身蓝色素衣,头带高髻,叉有宝、玉、花、昆等金簪,手拿丝绢。两小分别穿着一粉、一深红襦裙,手拿透色花团扇。
这三人瞧见沈陆,犹如蒙见财神,拱手作揖。
只见这徐娘先抢话道:“哟...沈大官人,是何羞风把您吹抬到我这燕馆歌楼来啦?”
“刘妈妈,我遇事路过”,沈陆礼节作揖。
“既已到此,里面歇息片刻,别折了姑娘们的心...”,刘妈妈挥着绢帕相劝。
“确有些事许烦于刘妈妈”
“不烦,不烦,那快些里请”
两人对话间,两旁随女也移身过来,“官人,久日未伺,奴家朝暮念您”,“是啊官人...”,二女娇滴滴,左右扭动腰身。
阮灵儿瞧见后思忖来去,这不是青楼吗?这位什么沈官人怎么带我到这了,她疾步走到宅院前,显有不悦的问沈陆,“你给我找的营生就是这儿吗?这不是青楼吗?”
她的问话也引起刘妈妈和两名随女的注意,刘妈妈上下详观,面带喜色。
“大官人,这位佳人是?...”,刘妈妈抢问。
“哦,刘妈妈,少顷细说于您”,沈陆未等刘妈妈语话,单手拉着阮灵儿侧身几步,低声小调,“看你非我朝之人,又身无银两,何处安榻?何处柴食?何处索衣?流散于街头请抓吗?亦是饿魂于街上?”
这怜香锁问让阮灵儿一时无话而对,无吃、无喝、无睡处,又穿明代禁令的‘衣裙’,活着都难成问题,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又有不甘,又问道“那我也不能到这来啊,这不是小姐....呃...这不是妓女待的地方吗?我可不干”
沈陆呵呵一笑,“小娘子确有误会,青楼是妓而非娼,皆是才艺之女,卖艺不卖身,卖身为娼,不在此处。少顷,我与刘妈妈交待,娘子不必接见官客,多给银两便是。你暂安顿,日后再做打算,否则,再无它术。”,沈陆语闭,晃着头。他心里揣有私欲,家内泼辣挑事,不敢带入府内,将她寄于此地,闲时又可与小娘子寻欢,他便这样打着如意算盘。
阮灵儿也心有诗篇,真当我痴傻?见客不愿,不见客又无月俸,何时能赎身?但天生聪慧而调皮的阮灵儿,也全然没把这放在眼里,就这地儿?定能玩弄于股掌之上,先安身立命再说。
想此,一时冲动的阮灵儿转身向户门,“走,进去见识见识”
沈陆一愣,又暗喜,如此洒脱听劝,这女子烦事如简,好戏,好戏,他得意着。
刘妈妈见二人回过,双手拉着走在前面的阮灵儿,待近些了才看清,腰细身长、紧致瘦脸、叶弯细眉、水汪杏眼、琼鼻挺翘、露湿樱脣。她张口惊叹,“面无粉妆却如此美若出画,若妆扮一番,媲如天仙下凡,老身年迈近五,却未曾见过如此佳丽女子,官人,此佳人从何而来?”
沈陆有些得意,“刘妈妈,里面详谈...”
“甚好,甚好,往里请...”,刘妈妈说着,也未曾放开阮灵儿,拉着她一同进院。
两边随女瞪眼嘟嘴,满脸怨气,一甩肩,扭扭搭搭先行进院,此番也无人顾及她们。
沈陆点唤几名从人一同跟进。
进入院中,阮灵儿惊呆,这院内,院中有院,院中屹楼,又是别番景致。径过百步长轩,又入长廊,廊尽映入眼帘一幕江南园林风貌。朱栏两侧池水澈底,池中红、粉、白、黄,锦鱼争欢,时聚时散。
又行数步进亭,亭有西、北、东三向曲径。西面为台,东面为舫,北面为榭,东、北两向均有拱桥通达北面大院。池中假山精雕,宛如天工,亭台榭舫池旁垂柳鞠揖。微风似箫、鸟啼如哨,伴着琴音载着艺曲,众君饮酒穿肠,借这人、景、声、貌,魂断惆怅。
真是好一番别致景观。
刘妈妈拉着阮灵儿引路北院,又入长廊,宅屋槏旁妓女分站雅谈,见几人此过,纷纷招呼,龟奴闻此也挤进两人,跟后待伺。
进到后院,左侧矮山傍水,四名丫鬟两侧待命,此院一厅、三间屋,几人随刘妈妈进厅,分宾主入座,几名从人门外守应,龟奴和两名丫鬟厅内伺候。
“来呀,点花茶”,刘妈妈喊着。
龟奴沏茶点食,不必细说。
“刘妈妈,今有一事前来讨扰”,沈陆先礼后语,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马蹄银锭。
阮灵儿定睛瞧看,这里的银元宝并不是想像中的白净规整,反而色泽暗淡,且有众口牙痕。
“嘿嘿嘿...不扰,不扰,沈大官人何事只管讲来”。刘妈妈嬉笑着接过银锭。
“今日我等岳台街上闲赏,偶遇小娘子,见她简衣裸股,言出有惑,卜猜异国女子,恐遭朝令之害,遂来讨扰,望刘妈妈帮她置衣寄身于此”,沈陆述说,未起身行拱手礼。
刘妈妈眯笑着眼,“沈大官人言重了,需老身之力只管吩咐便是”。言此,偏身向阮灵儿问道:“佳人是何姓氏?”
“阮灵儿”
“家住何处啊?”
“嗯...一个很远的地方,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你这有没有洗澡的地方?身上赃死了”
“哈哈哈哈...顽皮至极,碧儿,你二人带佳人沐浴更衣”,刘妈妈点唤两个丫鬟陪同。
沈陆感激道:“多谢,给刘妈妈添烦了”
“不烦,不烦,沈大官人之事,就是老身之事,官人大可不讳。”刘妈妈深知沈陆家境不敢得罪,所带之人也应厚待,即便能以赎死,也不敢惹。
阮灵儿也礼节道别谢过,同两名丫鬟出了前厅。
“刘妈妈,本公子还有两事相拖,还望纳涵”
“大官人请讲...”
“拖带小娘子寄身此处,不可与外人告知”
“官人放心,禁口不言”
“此娘子不可接官客,此事亦不可众晓,明日多赋于银两便是”
“嗯...官人安心,只是...按我大明户律,佳人藏匿于此无法户贴登人,识人愈多,杂口难断,若差人耳知,老身难档啊?”
“无碍,按律登人,勿传由我托寄于此便可。”
“如此一说,老身便安心了”
两人一言一语在前厅闲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