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雨萱安恬地躺在白净的病床上,伤口包了漂亮的扎,好多漂亮的扎。
坐在病床前,朱耀华细细地打量着自家妹妹,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病服,她依旧那么好看。
他摸索着椅子上她换下的破旧衣服,手拂过边角的补丁,才想起,原来自己都没为她添过一件新衣服。
可钱都去哪里了?
他住着分配的小宿舍,不抽烟也不喝酒,不玩游戏也不买鞋,不过是给弟弟妹妹们买了些他们从没见过的商店水果,留些钱买肉,再添些故事书,添些写字本,添些......
况且骧哥他每年还会寄回来不少钱......
那钱都去哪里了?
分配的补助资金要再过几年才能到福利院?
这名字前单单多了个‘旧城’,真的就不一样了。
他想不出,不敢想。
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一回头,看到齐骧正在外边打着电话。
病房隔音效果很好,朱耀华走出去时,齐骧的通话也到了尾声。
“鉴垌庄园的...3号别墅么......”
他听到齐骧的自言自语,手机里隐约传来豪放的声音,那人说道:
“黎慎途?这家人,有点意思,你留意些。”
“你废话太多了...总之,谢啦?”齐骧回答。
“哟呵,咱们齐少爷今儿个居然没直接挂我......”
“嘟嘟嘟嘟嘟......”
朱耀华目瞪口呆地看着齐骧,等到他利索地挂了电话,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天晚了,今天好好照顾照顾雨萱,心理科的医生就在待着命,”他看见齐骧随手把长长的病历单揉成一团,面色平静地说:
“那帮不想活的家伙我已经托人查了,明早上去给他们个永生难忘的礼物,你也跟着。”
之后齐骧简单向朱耀华介绍了那些觉醒者的头头——那个叫‘黎慎途’的家伙。
他表面似乎只是个富家少爷,本身并不是觉醒者,手下却掌握着一股不小的力量......
...
说罢,齐骧看见朱耀华愣在原地出着神,不由在心中暗叹,受伤害的可是他相依为命的亲妹妹啊,想必他才是最煎熬的人吧......
齐骧抬手猛地拍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摁了两下,便进屋照看朱雨萱了。
他进屋时,听到朱耀华在喃喃着什么3号,喃喃着什么学长......
病房中,齐骧默默为朱雨萱输送着灵力,看着这丫头脸色渐渐好转,一颗心却平静不下来。
据说朱雨萱是疯疯癫癫地自己跑回来的,并为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尖叫,不停地喊着“别过来啊”。
昏厥则是因为后退时狠狠地碰了墙......
“黎慎途,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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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齐骧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睁开了眼。
医院走廊,在相邻的两个长椅上,有道高大的人影缓缓起了身,他偷偷看了看齐骧,紧接着便猫着步子往外走。
齐骧就那么躺着斜乜他,呼吸平稳,直到朱耀华离开许久,他才站起身来,披上薄衫。
“这傻子。”
他自言自语着,远远跟在那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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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7,明月高悬。
XC区,鉴峒庄园3号别墅。
哪怕此刻已至深夜,这大厅之中依然上演着一场欢宴。
喧哗声歇不住,灯光下一张张癫狂的脸。
黎慎途叩开一瓶香槟,喷洒间琉璃细碎,酒水纷飞。
这个染着蓝色卷发,神色忧郁的黎家少爷从主位上站起,向着一群小混混般的觉醒者致谢,眼底却充满了得意之色。
“诸位兄弟们辛苦啦!”
看着这些所谓天地宠儿的觉醒者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为他这个普通人奔走效力,他的嘴角不由咧得更开。
人群中,那个背生钢翼,名唤王羽的觉醒者大口喝着酒,猛地撑开钢铁之翼,得意地看向黎慎途:
“哪里,二爷才辛苦,这一个月来我们找遍了大半个华夏,总算找到这个女人了!
真实有够不休不眠的,我们觉醒者都有些吃不消了,二爷居然也坚持了下来,真是了不起!”
黎慎途看着那些家伙喝着酒,吃着肉,起哄般的附和着“是啊是啊,还是二爷辛苦”,心里切了一声。
下贱的蛆虫们,觉醒了依然还是如此卑陋!
不过他最后还是恢复了那张充满亲和力的笑脸。
黎慎途摩挲着修长的手指,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这些苦都是值得的,这下好了,终于找到那女人了,眼下,只需等她......”
说着,他故意买了个关子,戏谑地看着王羽,直到这家伙的羽翼渐渐合拢,他才笑着继续道:
“待她受这刺激后恢复那什么子虚乌有的前世记忆,便可以把她送上昆仑,如此一来,得到昆仑那位的协助,有了最强有力的保障,我黎家天宫崛起,指日可待!”
他颇玩味地看着这些粗鄙的觉醒者们,这些白痴几乎都是一些晃荡在社会底层,不务正业的幸运儿,如今收到黎家招揽,为黎家效力,期冀着在【衍天宫】壮大后分得一杯羹。
白痴一般,连生死契都埋下了,还在那边痴心妄想。
多可笑。
人群中,稍微入他黎慎途法眼的,也就只有那个穿着斗篷,一直沉默着,偶尔玩弄一下火焰的家伙,叫什么郭星渊。
这家伙确实是个狠人,据说实力足足有黄泉-IV,可以说是这些人里的顶尖战力了,连那嚣张跋扈的王羽都不敢招惹他。
回头等他过了那道黄泉V阶的焚生劫,晋升玄冥,我怕是就掌握不了了吧......
黎慎途正思索着,众人也都各嗨各的,可那坐在角落默默独饮的漆黑斗篷下却传出一句话,一下子满室平寂,针落可闻。
“走遍了大半个华夏......
在您的精密计算下,我们一共对381个女人下过手......
其中直接从这世上消失的有六十九个,吓疯的有七十三个,其余都在医院还没醒......
如何得知我们要找的,便是她?”
郭星渊直直看着黎二爷,眸子里火苗窜动。
“欸?是啊,俺老李还真没整明白呢,就是听见二爷说找到了,然后咱就停手,可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很快就有人附和着,抓耳挠腮。
王羽像是抓住了机会,得意地舞着羽翼,“是啊二爷,还有啊,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女的弄疯呢,多漂亮的脸蛋,结果一个个疯癫得我都下不去手,呀呀,真是可怜我家小老二了~~”
说着,他还骚气地扭了扭腰,‘无意’间露出胸口闪烁着两道裂隙的环。
“哈哈哈哈......”
一时间哄堂大笑,都暗讽着二爷怎么不找些女人来爽爽,大晚上一群老爷们有什么好聚的。
“啪——!”
黎家二爷双手一拍,笑得奇诡。
“呵,这问题问得可真好,我还正愁没人问呢......”
黎慎途说着,从一个精致的小皮箱中取出一杆穿着小破布的旗子,顺带拿出一个已经见底的小瓶,里头乘着浅蓝色的液体。
“喏~”
黎慎途随手把瓶子抛给王羽,示意他点在眼睛里。
接着,他轻挥着那杆小破旗,脸上隐约的笑容变得狰狞,肆无忌惮地咧开唇角。
古旧的小破旗轻晃着,隐约可见上头绣着两只丑兮兮的小‘鸭子’......
这旗面简直就像是红袍下,那燕尔新娘的娇俏肚兜,可惜朴素过甚,带着片片黑渍。
王羽随意一眼看去,眸里‘仙泪’流淌,登时咚的一声坐倒在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众人只感到一个激灵,仿佛时空轮替,大厅成了冰窟,寒气渗人。
而点了瓶底仙泪的王羽却眸子瞪得可怖,神色惶恐至极。
他看见黎慎途旗子挥舞间,红轿子入了村口,耳旁唢呐声响起,一对璧人入了新房......
可下一瞬,画面一转,天边下着暗红色的血雨,那又盖起红盖头的新妇自弑树下,破旧屋子里空无一人......
紧接着,厮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一步踏入阎罗鬼狱。
“呼——呼——呼——!”
战场上飞沙都是血的颜色,枯骨成了万般的峰峦,尸山血海扑面而来,森罗阴兵,百鬼夜行!
“唰——!”
一只惨白色的阴森骨爪向他探过来,颅骨破裂,空无的眼眶中淌出血来。
啊!——
王羽险些吓破胆,瞪大眼睛无声地嘶吼着。
“啊啊,啊....啊..啊..嗬嗬嗬嗬......”
他像是快要窒息了,筋肉攀上面庞,红得吓人。
众人仿佛听到了这一个月来那些数不清的女人的尖叫声,看到那些癫狂而恐惧的面庞,也都说不出话来,兀自镇定着,却始终无法平息颤抖。
很快,空气中传出一股腥臊味。
“看看,还是觉醒者呢。”
黎慎途笑得更具玩味了,“长老炼了满满一瓶‘仙泪’,也就剩这么点,没有它,便什么都看不到......”
“据说这‘阎罗幡’乃昆仑那位的贴身之物,就为了寻找这个朱雨萱,他割爱拿了出来......
千年前,当那位大人战死沙场时,百万骨烂,血海横流。
天哭地泣间,骷皇死神为他加冕为王,那场面,啧啧......”
“啊,跑题了,之所以是朱雨萱,当然是因为这杆旗子认出她来啦。”
众人看着俨然一副吓傻模样的王羽,都不敢开口,偷偷咽着唾沫,听着黎慎途一句一句说出些简单却又恐怖的话。
“对啦,她们为什么会疯呢?”
“这些普通人为什么会疯呢?”
“好看吗?王羽?”
他咧开嘴笑,一步步走到哆嗦不停,两眼见白的王羽面前,如同炼狱走来的恶魔。
“砰——!”
满屋死寂时刻,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冲入屋内,拉开保险后,手枪直指主位下癫狂的黎二爷。
“不想你们二爷死的话,全都给我......”
“举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