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方嬷嬷已经顾不上擦去额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老太太,三小姐在后山摘花,绊倒摔晕过去了,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吴老夫人一听高乐欣摔晕了,跪在蒲团上的身形一晃,高乐淑高乐颖赶紧扶住她,三人急忙忙从观音殿出来,带着丫头婆子们,绕到弘源寺后面的院子里,边走边问方嬷嬷“去哪里摘花,怎么会摔晕过去,身边伺候的人呢”,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又急又快,方嬷嬷忙答“是到后山化神桃树那里摘花的,听水莲说三小姐是偷偷从那片蒲草里面穿过去的”。
化神桃花现在正是开得绚烂的时候,乐欣虽胖了些,但确是最爱美的,看花漂亮,想去摘倒也正常,为何偷偷去摘,就只有等她的乖孙醒了再问她了。且那片草地虽茂盛,也不至于完全挡住乐欣,这些小丫头们伺候得也太不尽心,想到高乐欣摔晕过去了,吴老夫人心里跟刀戳似的。
方嬷嬷也是心神难宁,吴老夫人一向不怎么管家,大夫人祝氏是丧夫守寡之人,没什么主见,管家理事多是听几个大管事的意见,自二夫人去世后,偌大的宅院里便没有个能干的女主人,下人们也就日渐放松,吃酒赌钱偷懒耍滑也是有的,不料这次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老夫人的心头肉摔晕过去,方嬷嬷恨不能掐死水莲那几个小妮子,此时一心想着如何把这过错全让水莲他们担了。
厢房里大夫已经到了,水莲和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夫人没看她们,径直走向床边,心疼的看着紧闭着双眼,额头上肿起了一块红包高乐欣,直掉眼泪。“从脉象看,三小姐无甚大碍,只是皮外伤,敷几日药也就好了”大夫把完脉,对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命人随大夫前去取药,自己坐在床边守着高乐欣。抬头看了水莲几个,问道“小姐为何会独自去摘桃花?”,水莲几个哪敢说出自己偷去看放生大会的事说出来,只结结巴巴嗫嚅的说不出几个字,老夫人也懒得听她们找理由,目光又扫向方嬷嬷,方嬷嬷强自镇定的说道:“奴婢当时正去给三小姐取披风,怕她出汗吹风后着凉,倒没看到水莲几个在做什么”
“佛门净地,倒不好罚你们,就去观音殿跪着诵经吧,诵够九十九遍再出来”老夫人不想在弘源寺发落她们,一切待回府后再说。
过了戌正,高乐欣竟还未苏醒,老夫人又打发人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把完脉后,再次确认无碍,可人就是不醒,反复几次,大夫也急的一头汗,真乃怪事,难不成自己学医不精。
赵嬷嬷看到急得要抹眼泪的老夫人道“老太太,三小姐是从化神桃树上摔下来的,这树是明庆高僧百岁之际在此树下坐化后,才被称为化神桃的,化神桃花一向无人采摘,今日小姐是从此桃树上掉下来的,您看是不是将净空大和尚请过来”吴老夫人正是没主意的时候,听赵嬷嬷这边说,忙吩咐方嬷嬷去请净空。
“大师,是欣儿不懂事,去爬那神树,冲撞了神佛,您看可有办法让她消了这孽呢”
“阿弥陀佛,老夫人您误解了,这化神桃并非不可摘,只是香客们以抚摸桃树为吉,希望能带来好运势,长此以往,树干便越来越平滑,不宜攀爬,鄙寺就贴了勿攀树的贴示,以免爬树受伤,是鄙寺疏忽了,未考虑幼童识字不全,为弥补过错,贫僧在此为小施主诵念药师经,祈求小施主康复”
净空大和尚一番话说得圆滑又真诚,吴老夫人心里很是熨帖,忙向净空道谢,又吩咐赵嬷嬷再添百盏祈福心灯,自己陪着净空一起念药师经。
孟鱼其实在大夫第二次来时已经醒了,但是脑中多了一部分记忆,是属于一个叫高乐欣小姑娘的,为了理清思绪,就装睡梳理了一会。现在看着吴老夫人担心着急,再也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了双眼。
吴老夫人见刚念经果然乖孙就醒了,高兴的搂着高乐欣,胡乱祷告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已然佛道不分了。
孟鱼偎在老夫人怀里,眼睛却滴溜溜看向四周,这是弘源寺专门给过来做法事的女眷们休息的厢房,陈设简单,净空和尚看着醒过来的高乐欣,笑得过份的慈祥殷勤,告辞出去时,送给她一支白玉葫芦,说是给小施主压惊祈福,并叮嘱她一定要随身佩戴至十八岁。
好在葫芦不大,也精致漂亮,随身带着也无妨,一看就价值不菲,当然老夫人的谢礼更是不薄。
待众人都退出房间后,孟鱼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小藕节似的圆胳膊,一摸脸上也是肉嘟嘟的,这才七八岁的小丫头,得好好减减肥了。
孟鱼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是出了车祸,那车速太快,枭叫声像是高铁脱轨而来,巨响之后,她撞在了身后的花树上,看了眼撞落的粉色花瓣,就晕了过去。不知那纷落下的花瓣,是孟鱼撞落的那颗树上的,还是高乐欣扫落的这颗树上的,桃花树下死,做人多奇遇啊。
来弘源寺本就是祈福,这些年来高家厄运连连,先是高老将军病故,接着就是长子高志修因李莲案羞愤难当,自尽身亡,留下妻子祝氏和一对女儿,六年来深居简出。四年前二夫人吕氏病亡,虽育有两子一女,但幼女高乐欣当时仅三岁且一直不善言语。
高府这几年来,一直是几个管事做主,祝氏脾性极软,奴仆犯错了,打点好管事嬷嬷们,几乎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水莲等是因为看护不周,导致高乐欣摔晕,回府后是由老太太直接交代祝氏将她们发卖出去,不然估计也如从前一般调一个地方当差。
这天,高乐淑和高乐颖正在高乐欣房间陪她写字,自从弘源寺回来,两个堂姐便每日过来呆上半日。方嬷嬷领着三个小丫头进来,跟高乐欣笑着道“三小姐,这是新给您选的丫头,这个叫青莲,这是小茶跟小茹。”
“方嬷嬷,她们三个以后便跟着我了吗?”高乐欣笑眯眯的问道,“是的呢,以后她们三个就伺候您”方嬷嬷立刻答道。
“可是,方嬷嬷,我还没同意呢,既然是跟着我的,我想要自己挑,好不好呀,你再多带几个姐姐过来给我看看呢”高乐欣还是笑眯眯的在讲这句话,配着她圆嘟嘟的小脸,看起来憨直可爱,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方嬷嬷,她却听出来了,三小姐这根不不是问她好不好,而是,告诉自己,人她要自己挑。
这一摔,三小姐似乎讲的话多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过终归是孩子,她想自己挑就让她挑吧,等会她多推荐下青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