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地下四层,如雾的液氮蒸气已在不觉间消散,只留下薄薄的一层依附在地面上,好像铺就着一张柔软的地毯。
“妮可……”零叫住了面前娇小的身影。
“嗯?怎么了?”妮可回过头,嫣然一笑间仿佛有着初朝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你在这里…不冷吗?”零轻轻皱眉,他已经把防化服脱了下来,浑身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嘿嘿,才不呢,我有它啊。”妮可将捂住胸口的手伸到零眼前,一颗火红的结晶正悬浮在她手心上,一簇火苗包裹着结晶,静静燃烧着。
“这是……?”零不禁伸出手,接近火苗时,一股暖意瞬间涌遍了全身,他的手也在不觉间更加靠近那火苗。
零突然触电般将手抽回,手指上还留有烧伤的痕迹,他瞥了一眼伤口,问道:“你把这东西一直贴在胸口上?”
妮可重新将火苗放在胸口上,竟还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零,这也是魂·咒哦,是尚未被吸纳的凝聚体,这里所有容器里的黑影,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它对主人很忠心的,才不会伤我。”
零点了点头,“这样啊…我能拿出一个吗?”
“这本就是要你选择的地方啊,看好哪个了?”
“就这个吧,”零走到一处容器前,标示牌上写着“幻咒·冥,B级”
“嗯?零你不需要一个炎魂咒来取暖吗?”妮可看了看标示牌,撅着嘴问道。
“我需要先搞明白一件事,它对我很重要。”零的语气十分笃定,不容反驳。
“好吧……”妮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银的磁卡,“这是你的军区身份卡哦,已经授权过的,只要在看好的魂·咒前读取一下就可以了。”
零接过卡,点了点头,转身将卡插入卡槽。
“零,这个魂·咒好像是制造幻境呢,到底有什么用呢?告诉我啦告诉我。”妮可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拉着零的手臂赖皮道。
“它还有另外一个功能,”零盯着容器中融化的冰,眼中清澈如泊,“制造梦境。”
“梦境?”妮可歪着小脑袋,“那我也要试一下!”
终于,魂·咒伴着冰水流出,被零顺势接住,那似雾的漆黑渐渐散去,露出其中包裹着的一颗紫色结晶。
零把玩了片刻,问道:“怎么用?”
“我想想哦……”妮可食指抵着下巴,却一直想不出方法。
零只是静静地盯着那紫色结晶,从未移开过视线。
过了好半天,妮可终于喜开颜笑,“对了,就是要和魂·咒心意相通啊。”转过头看零时,零却已经躺在了地上,手中的紫色结晶正燃烧着淡紫色的火苗。
……
蜂巢顶层,少将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面对着落地窗,阳光泼在他身上,光与影在此刻完美交融。他温柔的擦拭着手中的手枪。
这款老式的托卡列夫手枪本不该存在于这间办公室中,它的左边是被人们尊为《献给上帝之爱》的白金钻石骷髅头,骷髅用2156克白金铸造而成,上面镶嵌有8601颗重达1106。18克拉的VVS级高纯度钻石,右边是备受赞誉的“亿万陀飞轮”手表,850颗钻石覆盖着表壳、表耳、表把,44颗长方形蓝宝石组成的罗马数字让表圈灿烂夺目。怎么看这把简朴的老式手枪都与这些精美的藏品显得格格不入。
“混蛋斯,那小鬼活下来了。”芬妮丝坐在一旁的狮鬃沙发上,仰头抿了口高脚杯中的红酒,露出白皙的颈项仿佛天鹅舒展身姿,美得惊心动魄。
“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佳人在旁,少将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把名为“黑星”的老式手枪上,其实他手中的锦缎都比那手枪更加昂贵,可少将在擦拭中注意到了锦缎的污迹,竟嫌弃的随手一丢,生怕它沾污了黑星。
“你竟然会用那小鬼的生命进行一场豪赌,真是无法理解。”芬妮丝再次抿了一口红酒,许是心不在焉,这次抿的有些多,她不禁轻轻地皱眉,强压下嘴里的火辣。
“这个世界你又不是不清楚,如果我不用他的生命去赌,他始终不会成长,一个废人有什么用?将来一定会被这浪潮吞噬。”少将似是注意到了什么,抬头瞥了芬妮丝一眼,又拿起一张剪裁好的锦缎,“咖啡在第三层第二列。”
“想不到你对那孩子还挺上心的啊。”芬妮丝所坐的沙发正靠在壁橱前,她回头便拿到了咖啡,“他有什么值得你那么上心?”
“感觉。”少将含糊其辞的回应道。当他不想回答一个问题时,总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噗——!你这什么鬼咖啡?比中药还难喝!”芬妮丝一口吐在了少将价值千金的地毯上,回头继续搜刮着饮品,“东方的绿茶!你居然会有这种收藏。这回你可有口福了,我专门学过这东西的。”
“是被逼的吧,你会浪费那些时间不去学习散打吗?”少将干脆不去看芬妮丝搜刮者的嘴脸,“小鬼那儿怎么样了?”
芬妮丝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远程操作仪,回答道:“已经选好一个魂·咒了。”
“什么级别和类型?”
芬妮丝狡黠的笑了笑,“想知道吗?”
少将扶着额头,头疼道:“柜子里有东方武夷山产的‘大红袍’,号称茶叶之王。”
“是B级的幻咒·冥。”
芬妮丝迫不及待的打开柜子,开始寻找那茶叶之王。
“幻咒吗……”少将擦拭手枪的动作顿了顿,呢喃道,“看来这个魂·咒,可不一般呢。”
“这枪都快被你擦得闪光啦!”芬妮丝突然开口,“都快晃死我了!”
少将再次拿了一张锦缎覆盖在黑星上,每当面对着这把枪,他的眼神就格外温柔,“毕竟,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
那个少年呢?
零的面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而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正当零疑惑之际,一阵声音传来。
“大人,一切就绪了。”士兵上前报告,乌金链甲上寒光涌动,“敌军还在靠近,目测约距2000米。”
嗯?大人?敌军?这到底怎么回事?
“嗯,”零却出奇的回应了,他低垂着眼眸,曲长的睫毛使他暗红色的双瞳一片漆黑,没人能注意到他此时的眼神。那是他表露情感的唯一方式。
零越发的感觉到不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一个躲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
“不过……”士兵略显犹豫道:“卡赞大人他真的会……”
“你可以走了。”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心中的纠结,他掏出酒罐,押了口酒在嘴里,“好奇害死猫,不该问的别问。”
“是!”士兵脚跟一顿,腰杆挺得笔直,行着标准的军礼,随后向前线跑去。
这人再次押了口酒,瞳底闪过一丝复杂,“卡赞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啊!”
这人理了理披在肩上的漆黑军服,迈着有力的步伐向后走去。他的身后,数以万计的骑士们并纵有序,手中的长戈宝剑熠熠生辉,笔挺的占据着这条道路,弩箭兵的矢上流动着慑人的寒光,诺大的道路上,黄沙四起,与这潮水般的钢铁之师相撞,后者岿然不动。
那人行走在这乌金的潮水中,犹如开辟了两旁的海潮,仅留中间一条干燥的小径供他行进。他突然顿住脚跟,猛地回过头,“来了!”
远处的地平线黄沙卷起,似烟非烟,弥漫了整片天空,无数猩红的旗帜飘扬着升起,并排矗立在黄沙之中,犹如一条土龙蜿蜒前行,身后的红鳍凛凛飘动。黑压压的人群若潮水上涌般浮现,一名白衣男子傲立于前,翻涌的衣袖仿佛奔腾的云海,狂舞的黄沙唯恐避之不及,留下了一片真空之域。男子面容俊美,眉若刀锋,零甚至觉得他可以与老狐狸一较高下。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宛若月光下的一幽清潭,即便千军万马也不过一笑了然。他就像另一颗太阳,俯瞰大地苍生。
“卡赞……”那人的瞳中仿佛积淀着悲伤,“还是来了吗?”
没有想象中黑潮撞击的澎湃,双方都沉默着,犹如暴风雨前的黎明,总在微薄的曦光后陷入更深的黑暗。
“Marbas…好久不见了。”
Marbas?他是叫Marbas吗?
突然间,零的眼前再次变成了一片漆黑,仿佛有一个无底洞在吸扯着他下坠,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再次袭来。
“零…零……”
熟悉的声音传来,零的睫毛抖了抖,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眼角多了些湿润的感觉。
“零,你是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哭?”妮可用食指将零眼角的泪水刮去。
“没什么,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却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悲伤。”零重新抬起头,看着妮可说,“我已经决定好了,可以开始注射了。”
“零,你最好再选择一个具有攻击性的魂·咒哦。”妮可提醒道。
“这样啊,那就这个好了。”零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容器前,将卡片插入。标示牌上写着“炎咒·燎,A级。”
选好了魂·咒,妮可便带着零前往测试场,在那里接受注射实验。
到达了地下三层,零再次感受到了那猎鹰般的目光,不禁问道:“妮可,那些人到底是谁?”
妮可瞥了一眼那些在通道上负手而立的士兵,“喔喔,他们啊,是皇子的手下哦。”
“皇子?”
零刚想继续询问,突然一声轰鸣几乎震得这整层的蜂巢都在颤动。
零的脚底发麻,强忍着看向那突然间降下的合金闸门,“这又是在搞什么?”
妮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是实验失败了。”
“实验失败?”
这时,合金闸门重又缓缓升起,巨大的负荷产生的大量乳白色蒸汽中,两名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抬着一个担架走了出来。担架上躺着的人被白布覆盖,看来已经死亡了。
突然有一条小腿从白布中露了出来,在地面上滴出一长串断断续续地血迹,随后,悄悄地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