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岱不想活了,他要去自杀,原因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人间不值得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值得,可能是做不完的暑假作业。也可能是裤子兜里每天被班上几个小混混摸去的票子。
总而就是没什么值得的了,张小岱觉得自己生出来就是应该在街机房和网吧里混日子的。自己没什么特长,不爱体育,也不爱艺术。没什么所谓的美的鉴赏能力,但是除了女生例外。
所以张小岱有了其他的发泄渠道,这里的强弱由自己去区分,规则由自己来界定,这里就是游戏世界。
张小岱虽说喜欢玩游戏,但游戏也玩的菜,全靠着下一把一定能翻盘的迷之自信来支撑着。然而被现实一次次打脸。
如此的人生还真不值得,就单拿游戏来说,父母总以为时那玩意祸害了我的学业。所以每每谈起便是咬牙切齿,一但听到哪家的孩子玩上了游戏,便草草断定别人的前途如此了。
但也有那么几个玩游戏也好,成绩也好的人,他们也一直是我拿来辩解的永恒素材,但我也只能在心中与我母亲辩解一番。要是真开了口,估计屁股上又少不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张小岱有段时间看见那衣架就瑟瑟发抖,好似古时的贪官听闻圣上驾到一般,那衣架就比如是那尚方宝剑了。
但张小岱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一顿毒打也不过一夜的事,等到家中无人之时,还是偷偷的从家后面的小巷子里钻去网吧。虽说要绕不少弯路,但十分的安全,因为遇不到熟人。
张小岱真正开始想自杀是那件事,说起来其实还要更早一些,可以追溯到前一天的晚上。张小岱做了一个梦,一个自杀的梦,不是他自杀。还是一个穿着宽松西装的中年男人,他做在床上,无神的盯着窗外那惨白的月光。
天上都是星星,地上都是蚂蚁。他看着窗外,那眼神却似乎不是在看这平淡无奇的夜色,这时候的镜头缓缓拉进。
那瞳孔里居然是张小岱,没错是张小岱,他正安详的睡着,睡在男子的瞳孔里。
接着突然那男子猛地起身,一步跃向了窗外,张小岱惊得一声冷汗,赶紧醒了过来。身体格外的疲倦,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死掉一般,一种存在于张小岱身体里的东西。这东西被无情而残忍的抽离了,是脑蛋白?还是寄生虫?张小岱不清楚。
第二天,张小岱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学校赶去,早上没有吃东西,母亲看张小岱那失神的样子有些心疼,便给了张小岱五块钱,让他去卖碗牛肉米粉吃。
一般的时候,张小岱肯定此时乐开了花,五块钱可以端碗汤面,然后去网吧上两个小时,那简直是美滋滋。
今天不一样,张小岱一直想弄清楚那个梦,它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魅惑着张小岱的心神。好似纣王遇了妲己,苹果砸了牛顿。
张小岱后悔自己没看过《周公解梦》,他知道外公有一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这个梦的事,等下次去外公家,一定要去翻翻。
牛肉粉张小岱也没有吃,他把五块钱藏到了鞋子里,这样就可以不用孝敬班里的那几个混蛋了。虽然会被怀疑,然后搜一搜自己的口袋,最后心情不错就给你一拳,心情要是不太好的话那可要吃个豪华套餐了。
张小岱运气还不错,只吃过一次豪华套餐,同班刘小牛可就倒霉多了,一个星期最低标准也要吃上那么一次。
刘小牛虽然和张小岱一样属于“弱势群体”,但张小岱打心眼里瞧不起刘小牛。因为刘小牛被欺负是应该的,自己有时候都会欺负他。张小岱虽然被欺负,但起码也反抗过几次,把别人弄伤也不下于三次了。但刘小牛可就不一样,他是个软骨头,再怎么骂他,侮辱他全家,他都那副讨打的样子。
还有一个我别于他的地方就是,这家伙似乎没洗过澡,身上的肌肤都是乌黑黑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所以班上每次一有什么肮脏的话题,比如谁丢了钱,谁走路被瓶子砸了一下。这些赃水无一例外的都泼在了刘小牛身上。
张小岱虽然也是班上常被“照顾”的对象,但也不会受到一些过重的凌辱,无非就是被搜搜口袋,或者挨那么一拳。
有时候张小岱会反抗,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同桌龚小雯。他不想在她面前丢人,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被毁的一文不值。
龚小雯成绩很好,时常是班里的前三甲,但最吸引张小岱的是龚小雯的皮肤。白嫩嫩的像馒头,张小岱十分想要上去咬一口,味道想必是香甜无比的,张小岱觉得自己在学校唯一的有意义的事就是龚小雯了。
两个人是同桌,龚小雯时常劝告张小岱多搞搞学习,否则以后就只能悔恨终身了。张小岱也是听得进去,但熬不过三分钟热度后便又爬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龚小雯看着张小岱只是摇摇头,而张小岱则眯着眼看龚小雯。都说女生比男生早熟,想来自己这些举动应该是逃不过龚小雯的眼的,她应该知道张小岱喜欢她。
龚小雯很喜欢看书,张小岱都不认得,他私下翻阅过,大多都是诗集,现代格式的。这类诗人他只认得徐志摩和戴望舒。原因很简单,语文课本上面有他们的诗。
龚小雯的看得张枣、杨牧、周云蓬之类的,张小岱则闻所未闻。但对他们格外有好感,因为不知道,龚小雯也喜欢,那肯定和龚小雯一样可口。
张小岱喜欢听龚小雯讲故事,每次只要体育课下雨的时候,张小岱都会去学校小卖部买点零食,一蹦一跳的往教室遛去。因为他终于又可以听到龚小雯讲故事了。
龚小雯的故事天南地北,有历史、艺术、欧洲。张小岱其实听不懂,但看着龚小雯那滔滔不绝而面露神采的姿态时,此刻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变得格外陌生,到同时又极具魅力。
张小岱虽然听不懂,但弄虚作假的本事还是要的,时不时一生“嗯嗯”或者“我靠!”再者“我觉得挺好”。龚小雯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无知,但依然还是不厌其烦的诉说着。原因很简单,它需要张小岱。
准确的来说她需要张小岱的耳朵,班上除了张小岱这个倾听者,再没有其他人了。尔张小岱需要龚小雯的嘴巴,他很喜欢龚小雯,仅此而已。
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罢了,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爱情,没有友情。一个游吟诗人,一个市井的虚心倾听者。诗人炫耀着丰富的知识和阅历,倾听者默默的在一旁痴望。
其实吧!倾听者对知识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至始至终的只有诗人这个人。
当诗人讲完了这一切,它便继续漫步天涯,倾听者继续在生活的脏水里翻滚。谁在谁心里留下了些什么,又有谁知道。
龚小雯讲完了她的故事,她向往欧洲,她说要去学设计或者作家。闲时写几首诗,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傲游世界,她说他爱人不一定需要多帅气。但必须得有共同话题,能畅聊一生直至黄土。
张小岱只能默默倾听着,他看着龚小雯,他知道这似乎已经是很明显的告诉他了,两个人的结局会是如何?他们是一条浑浊的江水,最后终会流到分叉处,一人成河,一人成海。
这个城市恶臭无比,往来的人群无知的像一头头蠢猪,却又一个个乐呵呵的对自己的无知感到荣幸。天天就是街上打架滋事的,偷鸡摸狗的,这里的老师十个八个以前是混的。下班后校门口便有两三个黄毛躺在一辆破电动车,对着门口的女生吹着口哨唱着情歌。
有时候会有两三个老师上去骂他们一顿,他们见了后便递上一两根烟叫几声哥,然后互相嬉笑一番便没有别的了。张小岱有时候怀疑那些老师就是去蹭烟的,上课的时候道理讲的一大堆,义正言辞,正气凛然,下了课和那帮人渣没什么两样。
龚小雯不适合这城市,她生来就是应该去世界赏最美丽最文明的地方生活的,这里的人都不理解她。有时候张小岱也不理解,龚小雯描绘的那些,他理解的只有汤面、锅盔还有电脑游戏。
张小岱被问起了梦想,那时龚小雯的瞳孔泛着澜澜的微光,他看着里面的自己在微微颤抖,像狗尾巴草。
第一次张小岱真正意义上思考起了梦想,之前的所谓飞行员、宇航员无非也不过时是随大流罢了。而且他也觉得飞行员并不厉害,奥特曼里面被怪兽第一个打落的就是这些飞行员。
张小岱告诉龚小雯自己的梦想是开一家游戏厅,转而又改口道是开一家网吧。网吧显然比游戏厅更有排面,想姐借此让自己更上一个档次。
龚小雯听完张小岱的梦想后笑了笑,那并不是嘲笑,张小岱痴痴的看着那眯成半月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玩游戏很晚回家时那湖面染着月光的波纹。神秘而祥和,寒冷而孤芳。
“你的梦想很不一般!”龚小雯止住笑意后,那遮住半月的乌云散开,一轮洁白而深邃的皎月与张小岱对视着。如雪的月光肆意的拂过他的胸膛、面庞、眼眶。
“我知道与你比不了,不过这算是我想做的事了!”
“梦想不就是想做的事吗?”
张小岱轻描淡写的说着,也并不为自己的梦想而感到可耻。不过张小岱也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说将来要好好学习,然后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这应该会提升自己在龚小雯心中的形象吧?
不过龚小雯这么聪明的女人恐怕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目的,到时候再说起来恐怕就覆水难收了。
“梦想的确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张小岱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很真实,同时你也不适合这里。”龚小雯的目光转而热烈起来,夜空的月亮也换之而代了晴空的红日。
张小岱不接话,下课铃声也已响起,同时他自杀的直接导火索也被点燃。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个小白脸陈小云。他是班上的班长,龚小雯是学习委员,班上最跳的混混头子马大朗是体育委员。
陈小云和两边的关系都不错,无论是坏学生还是好学生。但在张小岱看来班上有三个团体,好学生、坏学生还有他们几个经常被“照顾”的“优待生”。陈小云肯定是不会与我们打好关系的,因为“优等生”没有实力,所以这也看出了陈小云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张小岱很讨厌陈小云,因为他是小白脸,原因很简单他长的白,而且还吃软饭。本来吃软饭就算小白脸,他还白,这就更加“白”了。他身上时常会有香水味,说是他妈给他喷的。这值得张小岱怀疑,他敢肯定就是这小子自己臭美喷的。这小子平日里在班上斯斯文文,还经常上去演讲自己的作文或其他同学的。他的确很有文采,不然班上为啥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当然脸蛋也是必要的。
其实陈小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有几次放学回家时和他们几个一起走火段路程,途中陈小云眉飞色舞的说着班上女生的身材和脸蛋,想着如何来与她们颠鸾倒凤。张小岱看着陈小云那副截然不同的嘴脸,心中的鄙夷更是像碎了岗的水,无情的泛滥。
其实张小岱也不是什么圣君子,他自己也会想这些,陈小云描述的那些下流场景,他也幻想过。他们两个都是一类人,陈小云是个戴面具的小丑。张小岱则是哑巴,不愿诉说的哑巴。小丑得到的是欢呼,哑巴却只能遭遇冷漠。其实吧,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结局,小丑也只能得到欢笑。
陈小云的圈子,男生这一块大多都是靠着他那些言语侮辱班上女生的荤段子。这种低俗又无聊的话题,效果到还挺不错,真是臭恶的城市,腐烂的学校。
空旷的操场上,张小岱衣衫褴褛的杵着,像稻草人,像沙漠中濒死的逃亡者。夏季的风暖暖的,夹杂着垃圾腐臭的味道,还有一颗颗蚊虫。
风穿过张小岱的身体,云在笑,井盖缝里的花草也在笑,教室里也在狂笑。
远处的天台上,一个男子看着张小岱,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