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呼,细雨穿梭在每个人之间。
颜桑忽而觉得,眼前倒是个挑拨的机会。
她随意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漫不经心,“宋总,秦总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吗?”
果然,霍江辰的脸色,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宋晴暖不知颜桑问这话的用意,只单纯以为她是在趁机打探秦骋的消息。
毕竟,她也是女人,又怎么不明白颜桑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神色冷淡,却也不含敌意,“有些流程必须要秦骋去,所以,我先出来。”
颜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
很奇怪,换做平时,宋晴暖这么说她本该是愤恨的,可是此刻她却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了。
“铛——”
空气里突然响起长长的号角声,回荡在人群之上。
这是葬礼正式开始的节奏,宋晴暖的眼眶,瞬间再一次湿润起来。
连同颜桑,都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随着声音沉了三分。
人群开始涌动,宋晴暖的声音明显又有些哽咽,“葬礼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霍江辰此刻眼里只有她,他忍住想要替她拭泪的冲动,声音也跟着悲伤起来,“好……”
颜桑没有说话,可脚下的步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迈了出去。
她想见秦镇南,就现在!
台上,秦骋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可她忧伤的目光,只是落在他身上一秒后,又迅速朝着中间去秦镇南的遗像看过去。
黑白框里,是他还未生病之前的照片。
精神抖擞,正值壮年,唇角带着自信威严的笑容,可仔细一瞧,他的眉间,又是慈爱的。
颜桑心里忽而微微有些发酸,她苦涩一笑,以前,她最讨厌这个他这个样子了。
现在好了,再也看不到了。
她盯着遗像,呆呆地看了很久。
不止是她,连一旁的宋晴暖,都定定的站在那里,泪如雨下。
庄严肃穆的灵堂内,台上的主持人一身黑衣,声音沉重。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
“素纸黑纱今日悲,满地花飞热泪洒。”
“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缅怀和追悼秦镇南先生简短光辉的一生,向他告白,表达最深切的哀悼……”
凉风习习,雨势渐大,白色烛火,也在风中摇曳起来。
颜桑耳中,渐渐安静下来,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这偌大的灵堂内,只有她一人。
直到人群再一次涌动起来,她才突然如梦初醒。
“颜小姐?”
回过神来时,霍江辰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哭了?”
颜桑下意识伸手抚上眼角边,慌忙否认,“没有,应该眼睛里是吹进了什么东西。”
她怕霍江辰不信她,又揉了揉眼睛,讪笑了一声,“还挺疼的。”
边上的宋晴暖早已戴着白帽,站到了灵柩旁边。
颜桑有些讶异,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霍江辰淡淡撇了眼前的女人一眼,而后,朝着灵位的方向看了过去,“你要去悼念一下吗?”
颜桑迟疑一瞬,别过头去,淡淡地说,“我还是不去了。”
几番简单的流程后,灵柩被移上了灵车。
以颜桑现在的身份,她是没有资格站在灵柩前的。
所以,她只能远远地跟在人群后,听到前方重重一声,“起——”
而后,跟着所有人,深深鞠上了一躬。
她在心里想,这是她第一次向秦镇南鞠躬,也是最后一次。
退场时,她看见秦老爷悲戚的显险晕了过去。
有保镖护送他回去,秦骋和宋晴暖也在其中。
颜桑脚下的步子忽而放得很慢,慢到连霍江辰都察觉到不对劲。
他觉得,这个颜桑的表现很奇怪,对这场葬礼,她好像是在乎的,却又看不到她一丁点在乎的模样。
他不禁疑惑起来,“颜小姐,你不走吗?”
颜桑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我来那个……所以肚子疼,刚才一直在忍着,不好意思,要不你先走吧,我去一趟洗手间。”
突然的敏感话题,霍江辰显然不太适应,他略微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好,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改天再聊。”
颜桑只冲他点了点头,便急忙转身离开,好像真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转身的那一霎那,她脸上平静的神情,哪还有刚才的半分痛苦。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人终于散完。
偌大的墓园回归清冷,久久的,一个人也没有。
唯一能听到的,是几声盘旋而过的鸟叫,尖尖的,像是在哀嚎。
直到,大树后隐匿的人影缓缓走,打破平静。
此刻,颜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终于要来到离养父最近的地方了,可她脚下的步子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短短的十几米,她却走了很久。
他的土还是新的,带着淡淡的花香。
灵碑上,还是那张他笑的自信满满的照片。
颜桑看着他,心里忽而“咯噔”一下,那双深邃的眸,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她仰头,闭上眼,整个眉间都在止不住的轻颤。
她终于不用再忍,不用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泪水,顷刻间打湿眼眶,她脚下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她指着自己的脸,盯着灵碑上的照片,疯癫癫的,“我回来了,你还认识我吗?”
忽而,她换了一副懊恼的模样,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忘记了,我现在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双手紧紧抓住灵碑,近乎低吼,“我是秦语啊,就是你一直不放在心上的小语啊,我没死,哈哈……”
她明明在笑,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角分明有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低头,肩膀一阵阵发颤,嘴里喃喃自语,“你终于死了,真高兴,我们那些恩怨,也终于到头了……”
颜桑趴在灵碑前,说了很多过去的往事。
“你知道吗,我最恨你偏心宋晴暖那个贱人,明明我才你女儿,你却处处维护她,你明知道我喜欢秦骋,却无动于衷……”
她愤愤念地看着秦镇南的遗像,忽而又再次发笑,“你看,你死了,第一个来看你的还是我,看来我还有良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