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孝的东西……不孝……”
封老爷子气到了颤抖，整个人像是暴风雨之中的树，一个劲儿的晃个不停。
“爷爷想被人孝顺吗？哈哈，您亲手把还算是很孝顺您的父亲送上了思死路，亲手害死了打算孝顺您的儿媳，就连我，不是也被爷爷放逐在外，因为我身上只有封家的一半血液，爷爷您不屑拥有，所以便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我，让我去孤儿院内自生自灭，不准提起自己和赫赫有名的封家有任何的关系嘛……您已在数年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今天您又在我面前，想要一个孝顺，爷爷，是您没睡醒，还是我看起来很愚蠢，让您产生的类似的错觉，以为我不会记得从前的事，像个小鹌鹑似的乖巧的呆在您的身边，按照您的意愿而活？”
封龙霆每个字每句话，都简单急了。
用那么慢吞吞的语气，他是在凌迟人的心。
对方是个临近八旬的老人又怎样？
只要被视作是敌人，必然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地。
“你……你……你这个……我不会放过你……”怒到了极致，语无伦次。
封龙霆冷笑着，“不放过我？好啊，爷爷想要怎样不放过我呢？全都随您！现在，请您从我的私人住处离开，这里并不会欢迎您的到来。”
话已至此，连多余的讲话余地都没有。
安凌遥摆摆手，几个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客气却强势，将封老爷子请了出去，至于那几个试图想要绑架锦念的人，则是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又拖又拽，丢出了老远。
“我也走了。”安凌遥做完了想做的事，站起身来，潇洒的离开。
封龙霆的目光，落在了门外极远的地方，一时间，就那么怔怔的出着神。
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他的表情，有了微微变化，再转过身时，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心情。
“吓到你了吗？”封龙霆接过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吓到倒是没有，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在做什么？”锦念的眼中满满全都是疑惑。
“在做一个测试。”封龙霆苦笑着回答。
“测试？”她似乎理解了，似乎又不能理解，与其自己在那儿乱猜，不如直接了当的问出来。
她有预感，封龙霆应该是会告诉她的。
果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总有几分心有灵犀。
他停顿了一会，才解释，“我是在测试，爷爷的心里边，亲情二字，值得多少重量。”
“喔？”锦念挑眉。
其实她并不赞同去测试这种事。人心本就是最难测的，越是充满期待，越会让人失落。
“不想知道结果吗？”封龙霆按住了她的头，亲昵的揉了揉。
“你想告诉我吗？”如果他要说，她会听。
“瞧我，又在你面前犯傻了；结果已是那么明显，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他自嘲的笑。
虽然一直都在刻意的表现的满不在乎，但锦念仍是敏锐的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
其实想一想前因后果，也大约知道了他此刻的感觉是怎样。
她张开手臂，主动的反手拥住了他。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一样的，不管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那都是自己的一种权利，对不对？所以，不要为了别人的选择，而来伤害自己，完全不值得。”这是她多年来，经历过了许多事后而学会的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现在，她说给封龙霆来听，希望他也能理解。
“锦念，你觉的我是在伤心？”他诧异的反问。
“不，你没有伤心。你只是……”微微的难过。
“这么多年来，我的脑海里始终记得与母亲分开的最后一天所发生的情景。”这还是封龙霆第一次主动的提起过去的事。
锦念感到意外，但她仍是很认真的在听。
如果说出来，会让他感觉到舒服一些，那就说吧。
“我母亲眼眶很红，她把我送上了一部车子，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听爷爷的话，不要惹爷爷生气，一家人会很快的团聚，等到再见面，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会分开了。在我们分别时，母亲抱住了我，紧紧的抱着，她在我耳边承诺，最迟不超过三个月，她和爸爸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让我不管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的管住自己的脾气，为了家人而忍耐。”封龙霆嘴角的笑容，愈发的冷冽。
可能那笑容实在是太过惨烈了几分，锦念下意识的就反握住了他的手，使劲的攥紧。
“事实上，我母亲真的是多虑了；我不需要去讨好爷爷，更不需要去忍耐什么，因为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爷爷。我直接被送到了‘安心之家’孤儿院，明明是有父有母的孩子，却要和那些没父没母的孤儿们住在一起，就在我迷惑着应该怎么办，是离开去找父母，还是安心的呆在孤儿院里等父母来接时，终于有消息传了过来，他们明确的告诉我，我以后可以踏踏实实的住在孤儿院里了，因为从那天起，我真的成了没爹没妈的孤儿，和住在‘安心之家’内的其他孩子一样，失去了一切。”
他抓着她的一绺长发，眉目散漫，闲闲的绕着手指头玩。
的确是一丁点忧伤都感觉不到的，锦念本来想要劝，最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算妥当了。
“原来你是这样子进的孤儿院啊。”云纤夜抓住了他的说完，努力的咧出了一抹笑容来，但她发现，这个表情自己真的很难做到。
因为她感觉到了心疼。
浓烈的心疼。
比她自己所经历的那一段过去，还要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幸好后来，遇到了一个你，因为你的原因，又遇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帮我做了许多的事，他很有心计，很会算计，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个男人真的是不可以小瞧的一个人。后来发生的许多事都让我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步计划，他全都有了设想似的。”
锦念听到了这些，心脏一个劲儿的在心悸。
她不得不按住那处跳的太激烈，已让她感觉到很是不舒服的地方，深呼吸起来。
“你猜，那个人是谁？”封龙霆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怎么猜得到。”锦念咬住了嘴唇。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封龙霆宛若能够看清楚她的心一般。
“你……他……”就像是无意之中打开了灾难盒子的潘多拉一般手足无措，锦念开始后悔自己跑去问这些与过去有关系的部分了。
如果说，真的是她所猜想的那个样子，那么，她的过去，她和封龙霆所共同拥有的过去，会变成多么支离破碎的模样。
“锦念，我不想让你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一部分的内容；虽然，我也不想说的，可是现在……”他没的选择，不得不说了。
锦念听见了这话，突然间捂住了耳朵，“快九点了！”
“什么？”封龙霆不解的看着她。
“阿娇总喜欢在这个时候炖鸡汤送上来，那盅汤我很喜欢，又鲜又甜，我不想错过。”她的动作很是激烈，一下子把手从他的臂弯里夺了回来。封龙霆明显有一个想要握住她的动作，可惜慢了些，没能完成。
“我要去喝汤了！”锦念转身就走。
那动作，分明是落荒而逃。
封龙霆真的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探究过去，不是她一直很努力的在做的事吗？为什么轮到他把事情的真相摆在了面前时，她却不要听了呢。
“喝完汤以后，我还有工作处理，得去加班，你不要来打扰我喔；因为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熬夜，我想全都处理完毕，然后暗示休息。”锦念一边走，一边还在强调呢。
封龙霆连声提醒她注意着点脚下。
锦念反而腿一软，打了个趔趄。
她的这个动作，简直是要将封龙霆的心脏给吓出来了。
“锦念，你慢着点。”他在原地站定，不敢在她走路的时候追着她说什么了。
唯恐是怕一个不小心，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没事。”锦念回了一句。
就听见了楼上的卧室门，迅速被打开，再更加迅速的被关上。
封龙霆原地站定，抬眸向二楼的方向望过去，尽管在他的这个角度，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可他仍是做出了那样的动作，眼底露出了浓浓的深思来。
锦念，竟然拒绝了听他的解释。
她到底是在害怕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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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龙霆猜测的没有错。
二楼卧室，背抵着卧室的门板，锦念急急的喘着，好半天，才安抚住了自己的情绪来。
她的头皮，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不停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封龙霆话里话外所说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也和郑寰傲做了某些交易。
是的，这种可能，把锦念吓到了，惊到了，也完全让她慌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封龙霆当年在孤儿院内对她的照顾、对她的特别、对她的疼爱，全都是刻意而为之的接近喽？
那些她开始慢慢在想起的零碎过往，并不如同她所预想的那么单纯令人流连，而仅仅是另一个刻意而为之的相逢而已。
怎么会是这样？？
她的生活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