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有种你就别跑!”
“大伙儿追啊,抢了他老婆!”
“抢了他老婆!升天做神仙!哈哈哈……”
两山之间的一条阔道上,几百骑马结成一队,自西向东,飞速驰奔。
马上乘客一边用力鞭打坐骑,一边高声呐喊,喊声震荡山谷,响上天际。
在道旁山壁上的一个狭洞中,伏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的本是一件白衣,现下却沾满尘土,还破了许多小洞,看上去脏兮兮的,很是狼狈。
他双手按在洞边,身子后缩,两只眼一转不转地盯着道上人马。
忽感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少年猛地一抖。
“别怕,是我。”一个轻柔的语声钻进耳中。
少年心神大定,不禁长出一口气。
扭过头来,只见一张端丽无方的面庞,带着从容笑意,正贴在自己颈边。
他将一只手伸出,紧紧握住那女子的右手,颤声道:“师姐,我有些怕。”
“嘘!别太大声。”那女子极轻极轻地说道。声音虽轻,语气却甚是坚定,不容反驳。
少年不再言语,转头向山下望去。只见那几百骑马越奔越远,喊声嘈杂,兀自一阵阵地传来。
过了片刻,见人马远去,两人的手才缓缓松开。
女子只觉右掌心中湿淋淋的,知是汗水,顺手在衣襟上一擦,伸过左手来,轻声道:“你看。”
少年见她左手中拿着一本书,书页的边角已经泛黄,心头突地一跳,喜道:“师姐,这是……”
“你随我来。”女子拉住那少年手臂,小心转过身去。
因山洞低矮,两人只能跪行向前。行了一会儿,洞顶渐渐高了起来,两人才站直身子。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现出一个岔口。只见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极窄的甬道。
左边甬道向下延伸,右边甬道则蜿蜒向上。两边甬道都只能容一人通行。
少年看了女子一眼,目光中流露出问询之意。
女子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四目相投,少年已感知到女子的心意。他微微一笑:“师姐,你等我。”挣脱手臂,向右边甬道走去。
“算了,不用上去了。上面有块石头,连我也搬不开。”女子神情有些黯然。
少年顿感失望:“你上去看过了?”
女子扬了扬手里的书:“这本《坐忘论》就是在上面的石缝中找到的。”
少年还以为那本书是什么仙功秘籍,一听说是《坐忘论》,登时失望之极,略一思索,问道:“那我们走快点,原路返回?”
一言甫毕,忽然听到一声马嘶,接着有人语之声从左侧甬道传来。
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师父,这里有个小洞!”少年听得出,说这话的是青城派大弟子姬不鸣,当年一同学艺时,两人素来不睦。
又听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不鸣,你先进去看看。回去我传你四百八十一路锁妖剑法。”听声音正是姬不鸣的师父、青城派掌门佟无日。
少年越听越惊,看向师姐,心中慌乱不已。
女子却颇为镇定,伸手与少年相握,满眼柔情地看着他。
只听姬不鸣结结巴巴地道:“师……师父,我……我不敢……我……我怕……”
佟无日怒斥:“龟儿子,怕什么怕?”
随即听到噗的一声,姬不鸣大叫:“哎哟!”想是佟无日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师父,我……我武功这么差。就是见到了,唉,也……也抓不住呀!”姬不鸣苦道。
佟无日半晌无语。
姬不鸣突又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武功盖世,威震蜀山,那才是天下第一高手啊!你老人家要是出马,就是王母娘娘,嫦娥仙子,也手到擒来呀!”
佟无日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就会说些没用的话!退后!”
姬不鸣连声称是。
一阵窸窣之后,脚步声响从甬道中隐隐传上来。
“哆!哆!哆!”
“哆!哆!哆!”
这声音并不甚重,但一来洞内有回声,二来少年和女子都内功深厚,听力极佳,因此能清晰听到声响的到来。
女子不敢出声说话,便想暗运比心秘术,告知少年自己的御敌之法,让他轻轻挪动步子,躲入右边甬道。
但她神思刚动,就一阵眩晕,想到仙功已散,心里不禁废然一叹。
两人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都十分紧张。少年更是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一个温和有力的声音叫道:“佟楼主,你在哪里?佟楼主,你在哪里?”
佟无日高声答道:“我在这里。”一面从甬道里退出。
少年知他退去,心下安定了不少。女子却不敢怠慢,忙命少年站到自己身后,一面力存双掌,只待迎战来敌。
没过多久,两人听到有念经的声音从左边甬道传来,互望一眼,均想:这次进来的可能是个和尚。
那人进了山洞之后,一直往上走来。少年和女子听他口中虽有诵念之声,脚步声却几乎听不见,心里都很是诧异。
过了一会儿,诵经之声突然停止。女子只觉那声音所断之处离自己尚远,便定了定心神,侧耳细听,可甬道里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忽见一团灰影从甬道中跳出来,直窜至面前,女子和少年都吓了一跳。
还是女子反应快,双掌向外猛推,一股大力涌向那灰影,这一招正是泼云掌中最狠辣的招数“覆云难收”。
那灰影向左一闪,躲过了半部掌力,因洞道细窄,另外半部掌力便无法躲过,只有出掌抵御。
四掌合击,但闻一声巨响,那灰影撞到石壁上,女子则向后退了半步,摇晃欲倒。
少年连忙扶住女子,急切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女子调了下气,微启朱唇:“还……还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少年大惊:“师姐,你怎样了?我输气给你!”便去握女子的手。
女子将手一摆:“不用,我只是受点内伤,没有伤到筋骨,仙功可用,不比常人。你存些力气吧,一会儿好逃命。”将手搭在少年肩上,去看撞在石壁上的那人。
只见他光头上点着几个香疤,一身青灰僧袍,面色惨白,胸口渗血,委顿在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少年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颤道:“师……师姐,你又杀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