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到此才明白,原来欧阳修竟是去妓院嫖娼,无意间结识了那粉裙少女许梦溪,心下当真好生羡慕,虽然有点酸溜溜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两人相见相知的情形定然是极动人的了,不知姑娘可否详说?”
阿绿道:“呵,听故事入迷,姑奶奶都不叫了!说起我姐姐和小修相交的情形,那自然是浪漫得很,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富丹院里的妓女有不少精通琴棋书画的,但会舞剑耍刀的却极少。有些女子虽也会一两段剑舞,但都是很寻常的舞蹈,根本接不住小修的醉士折腰剑。”
刘安问:“什么叫醉士折腰剑?”
阿绿说道:“这醉士折腰剑的名头是小修取的,但说来却神奇得很。”她后半句说得极轻,声音似有似无,一句说完,就此停住。
刘安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个神奇法?”
阿绿目视前方,缓缓说道:“小修很是精通音律,他嫌小弹小唱不热闹,叫青楼里的姐妹把诸般乐器全都搬出来,一起奏乐助酒。
“姐妹们便把古琴、古筝、长箫、橫笛、琵琶、胡琴、弦瑟、笙管等乐器一一取出,听候小修安排。小修命她们先来一曲《春江花月夜》。单纯奏乐又嫌不够,第二首曲子便点了《霓裳羽衣舞》,小修让她们懂舞的只管尽情地跳。
“第三首曲子是《剑器浑脱舞》,有几个姐妹长于剑术,舞得小修连连叫好。三曲之后,小修说仍不尽兴,竟命人拿来笔墨纸砚,立时谱了一首曲子出来。”
刘安听得禁不住大声惊叹:“当场谱曲?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他想伸手拍一下大腿,发觉自己还被点着穴道,央求道:“阿绿姑奶奶,你先解了我穴道吧。”
阿绿跟他讲得心情大畅,也就没了折磨他的心思,便伸指解了他的穴道,让他伏在自己脚边揉捏小腿。
刘安为了哄她开心,自然乐意效劳,便穿好衣服,蹲下来为她揉腿,一边揉,一边听她讲道:“小修谱好曲子,就命姐妹们传看练习。姐姐当时正在摆弄一把古筝,看到那曲谱之后,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我不懂音律,便问姐姐是怎么回事,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曲谱,却不理我。
“到了深夜子时左右,大家演练熟悉,小修便抱一壶酒,坐在大厅一个角落里,让姐妹们演奏给他听。大家按他吩咐立时开始演奏。我一听到那曲子,当时就惊呆了。”
刘安问道:“怎么?是很动听么?”
阿绿道:“好听是极好听的,但单只好听还不足以使我震惊。”
刘安又问:“那是怎么回事?”
阿绿看了他一眼,道:“好吧,就跟你说了。他所谱的那首曲子根本不是人……”
“阿绿,手下留人!别伤了刘公子性命!”一个温柔的声音呼喊道。
阿绿话说了半截,被硬生生打断。
刘安听到是那粉裙少女的声音,心中一喜,便想迎出门去。
随即想到自己浑身伤痕,衣衫破烂,如此见人实在不成体统,何况要见的是那位少女,登时便欲逃避,看见内室的门帘,径直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又闻背后风声飒然,与前番在那破庙里所闻极其相似。
他心中一惊:这回是要死在这里了吗?一念甫起,但闻嗖的一声劲响。
继而便是阿绿的一声娇呼:“姐姐!”
再后即是那粉裙少女的声音:“刘公子!”
刘安听她叫得恳切,当即转过身来,躬身叫道:“阿粉!啊不对,许姑娘,对不住。”
站直身子,不禁呆住,只见眼前的这个少女眉目如画,仙气逼人,一身粉色长裙,竟和老师生前所留画像里的人儿一模一样。
那少女许梦溪见刘安一身伤痕,喃喃问道:“是谁伤得公子如此?”一转头,厉色叱道:“阿绿,是你么?”
刘安见她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冷傲,这么好看,更是瞧得痴了。
阿绿鞭子被姐姐打掉,已经很感委屈,这时听姐姐呵斥她,立时想要辩解。
但一想到刘安身上的伤痕确是自己一鞭鞭打出来的,又羞又急之下,一撇小嘴,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梦溪见她哭泣,倒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到刘安衣衫不整,身上又留下许多鞭痕,连忙去柜子里取出几瓶药丸,倒出一些给他服用。
刘安一边服用,一边道谢,并连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看阿绿哭得伤心,他又连忙补充道:“是我不听阿绿的话,被她打骂也是活该。”
许梦溪很是奇怪,看了阿绿一眼,问道:“你让刘公子听你什么话?”见她面色泛红,心下突然明了,知她定是把在青楼学到的一套用在了刘安身上,心下又惊又急,又哭笑不得。
刘安见她神情之中仍有气愤之意,想替阿绿说几句话,便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不过是让我给她画画眉,捶捶腿。”
他要光说捶腿也就罢了,说到画眉,阿绿更是羞涩难抑,一跺足,跑向门外。
忽听门外有人叫道:“阿绿,人杀了没有?你梦溪姐姐是不是回来了?”刘安和许梦溪都听到是那老妇。
刘安知道杀机又至,又想往里屋跑。许梦溪却一拉他手,直冲门外而去。刘安被她拉着,眼前是风物乱闪,脚下是快步如飞,唯一能觉到的是触手之处的温软。
这般与美同行,不同于梦中被拉至东郊去见欧阳修的情形,相较为那老妇所拉时的情形,更是大相迥异了。
温软在手,清香袭鼻,刘安只觉此身如在云雾,唯有心神荡漾之乐,毫无呼吸受阻之厄,不禁兴奋激动不已。
可这份激动并未持续多久,刘安又呼吸艰难起来,见许梦溪并无停下之意,忍不住叫道:“姑娘停步,姑娘停步!”
许梦溪听到他的喊叫,脚下渐缓,说道:“刘公子,你还能再忍上片刻吗?”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再忍片刻也不济事,婆婆要杀他,谁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