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溪问道:“什么?我的画像?”
她之前从没留意画上少女是谁,这时听到是自己的画像,很感好奇,冲过去察看。
看到画像中少女的笑靥粉裙,竟然真和自己的模样打扮一般无异,许梦溪一呆,问道:“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妇叹道:“唉,这件事或许其过在我。溪儿,我们来此修炼几年了?”
许梦溪回道:嗯……四年左右吧。”
“对,当时你才十三岁,福德公怜我修仙成痴,特将这洛南的土地庙让出,说荒界古神察觉此地有一股仙灵奇气,在此修仙,可增奇效。他又传了我一个修仙秘径,乃是吸取草木山川之灵气,用炼石古术聚成仙魄,再渐渐形成仙体。
“福德公说,这一修仙途径本是由大地之母女娲所辟。但常人取此仙途,须行一千八百年之功,以区区百年之躯,根本不能成事。女娲辟此仙径之后,因觉对凡人无益,便弃之一旁。
“岂料近年突然发觉这洛南野地有一段奇气蕴藏其中,若将古术用于此地,一日之功可抵一年。只需五年之期,便可得道成仙。”
说到后来,她双目渐渐泛出红光,想到再修个一年多便可升天为仙了,语音也激动得颤抖起来。
听罢婆婆这一番话,刘安已惊得目瞪口呆,许梦溪却将头一转,作不屑一顾状。
阿绿问道:“姐姐,你是对修仙之事不感兴趣么?”
许梦溪看着已经听呆了的刘安,嘴边泛着轻浅笑意。
她想说自己现下已不想修仙,怕婆婆生气,便没理阿绿的话,接着问老妇:“婆婆,我问你画像的事,你扯这么多修仙的事干嘛?”
老妇恍过神来,接着道:“到洛阳两年后,这南门外的满地精华已被我们两个吸收不少。我见你因练了仙功,吸了精华,虽才十五之龄,却已亭亭玉立,出落得像天上的七仙女,一时欢喜难禁,就为你画了这幅像。”
刘安听到“七仙女”云云,呆痴之气大涨,问道:“像七仙女?婆婆见过七仙女么?”
老妇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跟七仙女是……唉,跟你这呆子扯这些也没用。”
许梦溪怕她又扯远,连忙将心中疑惑端出:“那这幅画像为何到了刘先生手中?”
老妇喘了口气,讲道:“那是两年前的一个秋夜,我刚将画完成,正在场中安睡,忽闻一阵琴音传入耳中。我听琴音极为熟悉,霎时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正自胡思乱想,眼前突然现出一个白衣少年,我见是仙君,便起身迎接。
“但仙君影子一闪即逝,我正迷茫困惑,眼前又出现了溪……刘溪山年轻时的影子,也是一闪即过。随即又闪现出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对我说了几句话,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婆婆,最后这个老人是我爷爷吧?”许梦溪轻轻一笑,问道。
“是。他让我不可再贪恋红尘,当务之急,是尽快修炼成仙,以重振仙侠宫的威风。”老妇说着,眼中又泛起精光。
“婆婆,你又扯远啦!”
“嗯……你爷爷消失之后,我听到琴音中断,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来,才发觉刚才之事不过是一场大梦。醒来后,我为示不忘当年仙侠宫收我修习之恩,便想将功场改作仙侠宫门的样子。当晚我便运比心秘术,将此事说与福德公听,他很爽快地答应。
“因功场设在土地庙中,场门要想大改,须得先改变庙门之形。我向他说明之后,他说这不难办,便用模具捏了一个如手掌般大小、庙身又瘦又长的小破庙,从云端扔下来。
“我忙问他是否捏了花树,他却说忘了,又赶快运口诀调回小庙,但为时已晚,那小庙已将落地,他连忙拨转手指,将土地庙硬挤入两棵枯树之间。”
“这事倒有趣得紧,可我怎的不知?”许梦溪眨着眼问道。
“哼,当时你只顾流连于西京夜市,若能知晓此事,才算奇了。”老妇斜眼瞧着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心野的小丫头。
许梦溪脸微微一红,问道:“那我第二天回来,发现破庙移了地方,问婆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只是摇头叹息,却不理我?”
老妇道:“唉,你听下去就是了。新破庙立起来之后,我便借其形体,重建精华功场。但功场还未建成,突然见月光下走来一个老者。他走到庙门旁,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说送礼求人已够丢人,就是睡在这破庙里,也不能再受人可怜。
“我听他语气很是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就装鬼哭,要将他吓走。哪知他听到哭声,不仅不走,反而叹道:‘唉,不知又是哪个可怜人。’边叹边进庙来。我见他进来,暂止建场,拌作鬼影朝他飘去。
“他却浑然不惧,出掌迎战。我一见他掌法,登时大惊,问他可是新安县人氏,他也很是惊讶,问我是何人。我没理他,转身进了刚建一半的功场。那一夜,他一直在破庙里,却没睡下,只痴痴地坐着,直到天明。
“我在功场里用通虚镜看着他,也睁了一夜眼。到了天明时分,我擦擦泪,想闪身到庙内,跟他说几句话。可犹豫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一转眼看到那幅画像,便提笔在画的背面写了几行字,扔到庙内。”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许梦溪和阿绿齐问:“写的什么字?”
老妇眼中又有泪水渗出,缓缓道:“仙侠异代,岁月流迁,共修仙体,忘却前缘。”
三人听罢,半晌无言。
刘安这才又想起那画上题词,细细回味老妇的一番言语,心下感慨不已。
老妇擦了擦泪水,道:“他看着画像上的字,痴痴念着,头也不回地离庙而去。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以后是否会再见到他。便在此时,我听到你寻家不见的呼唤,但那时我心思恍惚,不想理你,便任由你自己找了回来。”
许梦溪突然道:“婆婆做事太不爽快,你既仍喜欢刘先生,就该放弃修仙,和他一起过凡间日子,如一心想修仙成圣,就不要再去招惹他。什么‘共修仙体,忘却前缘’,我看不如改作‘忘却修仙,再续前缘’!”
老妇心下恚怒,骂道:“修仙是人生大事,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岂可为了儿女私情轻言放弃?再说,我怎能忘却仙君和你爷爷的恩情,不思回报?你这小丫头平日可不敢这样放肆,是谁教的你说这种没出息的话?”
许梦溪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自见了刘公子,就有许多话要说了。”
老妇哼了一声,道:“时候也不早了,眼下御敌要紧,还是加紧练功吧!”
刘安等三人齐问:“练功?”
那老妇干脆利落地答道:“是。阿绿,你扎个马步让那小子看看。”
阿绿“啊”了一声,看着刘安,迟迟不动。那老妇催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阿绿最怕婆婆发火,连忙扎个马步。
忽听一个声音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扎马步,不嫌太晚了些么?”声音若有若无,像是罩着一层云雾,却又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