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是啊，他已经死了。几天前，他的弟弟客师亲自来报的丧。那时，李世民也已经病入膏肓。
“药师啊，药师……你为何要撇下朕独自先行啊？”李世民积聚了多时的力气，终于从心中蹦出了一句话，“朕……朕走的每一步都是听从你的……可……可现在，最后的这点儿时间，你……让我……怎么走完啊？”
又是一阵狂咳，李世民绵软无力地瘫倒在龙榻上，一只手重重地垂了下来。见此情景，管事太监歇斯底里地冲着身边的太监叫嚷道：“快……快传太医。”随后，他又拉过两人，颤颤巍巍地吩咐道：“快去请太子和二位大人，请他们速来含风殿侍驾！”
“药师……药师……你可从未欺骗过朕啊……”
含风殿外，轻微的风突然转烈。似乎在配合李世民的焦虑和疑惑，凶猛地拍打着脆弱的宫门。几个太监赶忙撩起衣裙，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用肩膀死死地抵住门。垂落的雨水，肆虐地拍打着孤独的宫闱。山雨欲来，风萧瑟。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陛下！陛下！”“父皇！父皇！”
太监们还没来得及将门完全打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已经陪着惊慌失措的太子李治抢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随驾的太医。
一行人跑到李世民身边，眼看着□□的老人半闭着双眼，鼻息中像是没有了生气。“陛下！陛下！”长孙无忌拼命地呼唤着太宗，希望他能就此醒来。李治还是那么的敦厚、懦弱，看着父亲，泪流满面。反倒是褚遂良能保持冷静，他伸手扯了扯身后太医的衣袖，说：“快给陛下号脉。”
此时的太医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他双手垂下，痴痴地站在一旁。只等褚遂良提醒，他才想到了自己的职责，招呼了身边提药箱的小太监，快步走到龙榻前。
“噌”的一声，太医扑倒在龙榻前。左手托着脉枕，小心翼翼地探到李世民无力垂下的手臂下，轻轻地垫了起来。起右手中指，微微搭在李世民的手
腕上。他还是习惯性地眯虚着双眼，微弱的脉搏，隐隐透过他的手指，强烈震颤着他的心。
“如何？”长孙无忌焦躁万分。
太医痛苦地抬头看着身后的人们，无力地摇着头。作为一名医生，能成为御前太医，虽然医术未必登峰造极，但也该是首屈一指的了。可是，作为一名太医，最害怕的莫过于无力医治皇上的顽疾。皇上是万岁，皇上是真龙，应该是不死的才对。可是，谁都必须面对帝星的陨落，哪怕是他。
突然，李世民拼命握住太医的手腕，借着劲头说：“宣……宣长孙……褚……”
“臣等在此！”听到老皇帝的召唤，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慌忙推开太医，跪倒在李世民的面前。长孙无忌紧紧托住老皇帝游离在空中的手，略显歇斯底里地说道：“陛下！陛下！臣在此！臣在此！”
李世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分辨面前的一切了，他只能本能地将想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朕……朕走之后，你们……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辅佐……辅佐治……治儿。万不可……凭他……毁了……”
“陛下！陛下！”
“父王啊！”
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失声痛哭起来，声音盖过了皇帝的耳语，回荡在整个宫宇之中。这时，只有褚遂良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皇上的嘴依然在颤动着。他俯过身，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兰……兰亭序真……真迹随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