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
平静的海面上,几阵略带腥味的海风,带着一艘不大的渔船向西南方驶去。
这是小秦初这个月第五次跟随秦汉一同出海捕鱼,虽说不喜欢这份工作。
但看着父亲渐渐发白双鬓以及母亲消瘦的身体,当时刚过完五岁生辰不久的他还是决定和秦汉一同出海,想着快些接过父亲的重担撑起这个家庭。
想来,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
“儿子,最后收一网就回家了,你娘估计在担心了”
“好”
看了眼船上寥寥无几的小鱼,秦初的声音中流露着一股失落,与父亲一起出海捕鱼,是为了让父亲轻松一些,可是这两年,小秦初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累赘。
每逢出海,无一例外,皆是空手而归,今天这样,还算的上是“满载而归”了。
小秦初目光呆滞的盯着海面,沮丧道:“爹,你说我真的是命犯孤星吗?今天还是这样,那些叔叔阿姨又要笑话我了。”他有点想放弃了,再这样下去也只是在拖累家里。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秦汉微皱着眉头,既心疼又生气。
心疼的是自己这个孩子
他还记得儿子跟自己说要一起出海捕鱼时,他差点没忍住眼泪,就是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次次出海,老天爷也不赏口饭吃。
气的则是这丰年岛的大舌妇们。
起初,小秦初刚跟着秦汉出海时,岛里的人还是满口的称赞,一口一个有福气。
后来,几次出海不见收获,岛里就有个好事的人,自以为学过几年玄经,就给秦初算了一卦,说他是扫把星的命。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被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说成了是天煞孤星。
更有甚者将一些不好的事都丢到了小秦初头上,前些日子就有这么一起,说是远远看了他一眼,第二天便摔断了腿。
整的现在不光是孩子不愿意和秦初玩了,就是岛里的大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粘上晦气。
秦汉找过岛里人理论过,有一次差点没把人头打破,可就算是这样,这股声音还是没能停下。
两年来,秦初独自一人走在岛内,都免不了挨些石子,有几次还被打出了血。
这也让本是活泼开朗的秦初,在外人面前,开始变得不爱说话,有了些自闭。
秦汉放下了网,盘坐在小秦初身前,摸了摸头,安慰道:“初儿啊,你真是天煞孤星的话,那为什么爹娘还有小芸芸都没事呢?有些话,就当它是放屁,我们自己过好小日子就好啦。”
小秦初应了声嗯,还是嘟囔着嘴,呆呆的看着海面,不再言语。
半个时辰后
天色渐暗
秦汉看了眼儿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准备收网。
“嗯?”
秦汉发觉渔网之下,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个大东西在下面。
随着渔网慢慢被拉出海面,渔船竟开始倾斜。
一旁发呆的小秦初,先是惊慌,继而有些兴奋,不敢相信的问道:“爹,是不是捕到大鱼了?”,说完也撸起袖子,帮忙拉网。
秦汉此时却皱起了眉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捕了鱼二十多年,光凭手感就知晓捞到了什么。
可这次,秦汉不禁回想到当初捞起赵清的画面,心中泛起了嘀咕,该不会又捞到人了吧。
随着渔网被拉出海面,眼前的画面险些父子二人让弃船逃生。
秦汉的预感是对的
那哪是什么海货啊,分明是一个“死”人!身上刀伤剑伤无数,更是被一支黑羽箭来了个透心凉。
秦初壮其胆拿鱼竿捅了两下还是不见反应,胆颤的说道:“爹,怎么办?捕到死人了。”
秦汉也没有见过这般景象,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但是儿子在身边,只能故作镇定将秦初揽到身后,学着岛中大夫的模样,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放在鼻子上,不见呼吸,咽了几口口水后,又搭在脖子上来回按了几次。
“还活着!”,指尖传回的微微脉搏,让秦汉长长的舒了口气,连忙对秦初说道:“初儿,快,趁着现在顺风把帆拉下,这人还没死,带回去兴许还有救。”
一听到还是个活人,秦初赶忙跑去拉下船帆,而后又跑到船尾吃力的划着船桨好让船能快一些。
秦汉拿出早些赵清准备的止血和疗伤的草药,小心翼翼的脱去那人的衣服,如撒盐一般撒到伤口上。
药刚撒了一半,秦汉抬头看了眼船尾的小秦初,心中有些犹豫,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下几分。
此人伤势如此之重,显然不是一人所为,若是将这人带回岛上,惹上什么仇家,到时候怕是要受到牵连。
“他娘的,救人要紧”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当着儿子的面把人推回海里,想来想去,还是先带回岛上再说。
秦汉没有学过医术,简单处理完后他便接替小秦初的位置,快速的划动着船桨,如今只有岛中那个老大夫才能救他了。
今日的海风较大,渔船载着三人比以往还要快些回到丰年岛。
“儿子,你固定好船就先回去,这个时辰你娘该担心了,我背他去找你丘爷爷”
丰年岛地处偏僻,常年不与外界交流,除了周边的几个小岛,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
也是因为这样,岛中人生病大多是自救,有时一个感冒发热就会要了小命,秦汉他爹就是死于一种热炎。
二十年前,岛中来了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样的老翁,只说自己姓丘,是个大夫。
最开始,岛民还将信将疑,后来随着被救治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对这外来人变得尤为尊敬,除了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叫他丘老头外,稍有点教养的都叫他声丘老或是丘大夫。
平日里,这丘老虽少言寡语,但对秦汉一家倒是不错,几次小秦初被石子砸伤,都是丘老帮忙处理的伤口,临走时,还不忘给小秦初一块姜糖。
日子久了,小秦初便唤丘老一声丘爷爷。
自知救人的事不能耽搁,小秦初应了声好。而秦汉则小心翼翼的抱起那人,尽量平稳的奔向丘老家中。
丰年岛中,有一处茅草屋,本是秦汉的祖宅,卖出后几经转手,现在成了丘老的住所。
屋内空间不大,被分割成了两处,一边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三尺长三尺宽的方桌,另一边则是各式的草药和煎药用的器皿。
此时,在方桌边上,一个老翁面色红润的喝着手中的米酒,就着几粒花生米,嘴中满是烟花柳地传唱的诗句。
“砰!”
突然传来的一声响声,让丘老爷子刚上头的酒劲消了大半,正要抡起凳子骂娘的时候,却看见秦汉怀中抱着的血人,放下酒杯,脸色凝重的走上前去,一手搭脉一手撑开眼皮观其瞳孔。
示意秦汉将那人放到床上后,丘老再无言语,一人这房间中来回穿梭,十几个砂锅架起,一时间屋中的草药味更甚几分。
一切结束后,已过子时
丘老擦去额头上的汗,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疲劳的说道:“你小子哪里救回来”,说完端起先前没喝完的米酒,一饮而尽。
秦汉一直站在门口不敢打搅,见丘老问起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丘老,这人还有救吗?”
丘老犹豫了几分,看了看秦汉又看了眼伤者,微微点头道:“大半个身子进阎罗殿了,不过还有希望,只是这人…你确定要救吗?”
“有的救当然救啊。”秦汉有些不解的说道。
丘老却摇了摇头,说道:“他身上可都不是寻常伤口,皆是被仙家人打的,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狂风吗?那就是仙家人的本事,若是我们现在救了,怕是会对丰年岛不利啊。”
听此,秦汉愣住了,以为只是遭遇袭击的刀剑客,不曾想竟是位地仙,
“若是遗弃,他的仙门寻着蛛丝马迹找来,知我们见死不救,恐怕更是麻烦。”
茅草屋外,赵清不知何时来的,手中捧着几个冒着白气的窝头。
听赵清这么一说,丘老犹豫了许久,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这地仙看来非救不可了,不过有一事,想和二位商量。”
夫妻二人齐声道“丘老请讲”
丘老道:“我这里一到刮风下雨就漏水,对治疗不利,你家那片竹林还有些空地,能否出些力气,再搭一间小屋,方便我之后去医治。”
秦汉想一口回绝,但话到嘴边却被赵清拦住,只听赵清说道:“后山我记得就有一间废旧的竹屋,这几日,我让老秦去修修,应该就能用了。”
“那甚好,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丘老点了点头,言语中满是忧虑,但看向地仙的双眼,却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