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你不要被他骗了。别忘了他是弑父逼母杀弟的暴君,这是天下人共知的事实。他对你格外体贴也是源于你长得酷似他从前的爱妾罢了,并不表示他是好人。你千万不要别他迷惑儿前功尽弃。你这么软弱可欺,怎么对的起你全家人的在天之灵呢?”说着名满天下的甘大侠竟然做出欲哭无泪状。纯白如纸的绵儿又怎么忍心见到平日里一副傲骨的师父如此模样,于是上前劝慰道:“师父,您别难过。徒儿不会再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就是了。”“好,好。师父相信你。不过师父要你在你父亲和祖母灵位前发重誓,不杀狗皇帝,誓不为人。”一听到吕心绵的动摇,甘凤池立刻用亲情攻势占据了上风,逼绵儿作出承诺。在绵儿终于在吕氏灵位前立誓后,甘凤池的眼睛眯成细线,从怀中掏出了原本不应该在现下拿出来的精致贝盒。
“师父这是什么?”紫玉质的贝壳在烛光下发出紫色的光,立刻吸引了绵儿的视线。“这是烈火之吻,比成儿上次给你的彼岸露要毒上千百倍。只要他的嘴唇上沾上一点儿就必死无疑。”绵儿闻后眉头瞬间皱缩到一起,甘凤池见状接着道:“别担心,绵儿,虽然这烈火之吻是上古西域传来的奇毒,但是为师这里还剩下一颗解药,你看。”说着甘凤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颈瓷瓶,打开瓶塞,倾斜瓶身,一颗朱红的药丸滚落如甘凤池的手心中。“放心,为师的不会叫你有事的。只要你……”甘凤池俯在绵儿耳边,把烈火之吻的使用方法一字不漏的告诉绵儿,绵儿听得面红耳赤,只能连连点头,羞于发问。甘凤池看到吕心绵不疑有他的点头答应,他才放心的笑了,盈满笑意的眼睛中透漏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绵儿,师父和你说了些什么?”蒋樊成问道。吕心绵愁眉不展:“师父催我动手了。”蒋樊成一听绵儿就要大仇得报回到自己身边,心中自然欣喜,哪里知道她此刻心中的烦闷,喜悦的道:“只要狗皇帝一死你心中就再也不会被仇恨压着,此生不必再为仇恨所累,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这样不好吗?”绵儿失控的喊道:“什么深仇大恨,这些都是你们说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一点也感受不到。都说他死了是亲者痛,仇者快,一想到他会被杀,我没有感觉到大仇得报的喜悦,相反的,我的心好痛好痛。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说到这里绵儿的泪水夺眶而出,莫说蒋樊成,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在这样的夜里,为即将死去的仇人流泪。
“蒋大哥,我给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绵儿回身向蒋樊成投向无助的目光。蒋樊成仔细回想进宫这些日子以来绵儿的不同之处。蒋樊成把绵儿对自己有意无意的躲闪、那夜绵儿对自己强烈的反抗,她对雍正皇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和今夜她失控说出的内心深处的矛盾心情联系到一起,一个可怕的事实渐渐浮出水面:绵儿早已不爱自己,她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雍正皇帝的情网,一张会叫她丢掉性命情网。狗皇帝是出了名的寡情之人,如果知道绵儿不是他的妃嫔而是来取他性命的江湖女子,他一定会斩草除根杀了绵儿,这样一来,绵儿岂不是要死于心爱的男人的刀下,这太可怕了,想到绵儿很可能揣着一颗眷恋的心被深爱着得人无视和杀戮,他怎么不心如刀绞,无论绵儿是否还爱着他,他都不允许谁伤害绵儿,决不允许。“绵儿,听我说,你和狗皇帝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无法共存于世,对他的慈悲是对你自己最大的残忍。你必须杀了他,不然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把你送上断头台,到时别说是家仇难报就连你自己也要魂归香冢了。”“可是蒋大哥,我真的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圆明园桃花坞。
绵儿托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走来,晚风早已将刚刚连上的泪痕系数风干。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孤独和无助吞噬了她所有的思绪,爱人、仇人?到底应该用哪个词汇来定义她心中那个他。她被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一边是师父加诸她身上的血海深仇,一边是自己心灵最深处最真实的感觉,一个声音严厉地呵斥、鞭笞着她,提醒她时刻不要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使命,而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又在她耳边萦绕不去,万里江山怎么敌得过你的笑靥如花?累,好累。终于绵儿敌不过一波一波袭来的睡意,没有宽衣就倚在床边,沉沉的睡去,睡梦中皱缩的没有仍旧没有舒展。“吱嘎”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贯身材修长伟岸的胤禛在这昏暗不明的月光下,却只留下一抹落寞拉长的身影。他走到绵儿的床边,静静的坐了下来,凝视了睡梦中的伊人许久,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抚上绵儿白皙如脂的面颊。深邃的双眸充满了无限的怜惜,无限的不舍,这样的眼神却又在眼神触及的绵儿手掌摊开后滑落的贝盒之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清晨,睡梦中的绵儿被室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绵儿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昨夜回宫时身上穿的衣衫早已被褪去,被褥下的她和往常一眼身着内衫。虽然心中有疑但是她也并未多问,想必是宫女们帮她褪去的。在宫里生活了数月,她已经习惯了宫人们无微不至的侍候,在众人的注视下更衣、沐浴她都由起初的不习惯变作现在习以为常。“你们在做什么?一大早上就在这搬东西?”绵儿倒是对宫人们进进出出不停的忙碌感到万分不解。宫女们不带任何表情的回到:“皇上有旨,叫姑姑迁出桃花坞,搬到别处居住?所以奴婢们正在收拾要带过去的物品。”
什么?他要我迁走。为什么?难道他发现了我并非是晴川?一定是,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他舍不得叫晴川离开他的身边的。如果他这么做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并不是晴川。听到“迁出”二字,绵儿心中立刻暗潮汹涌,一连串的质疑等待着她去找寻答案。“皇上在哪里?”虽然心中暗潮汹涌,但是绵儿表面依旧平静无波,轻描淡写的询问着胤禛的去向。“回姑姑的话,听宫人们说,皇上天没亮就召怡亲王他们回宫议事去了。早上来传话的不是顺公公,而是顺公公派小太监。”宫女的话叫绵儿的心跌至谷底,他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看着窗外不分时节,绽放的满园缤纷的桃花,绵儿脑中竟想起一首诗句,甚是应景:每坐台前见玉容,今朝不与昨朝同。良人一夜出门宿,减却桃花一半红。走了,他真的走了。绵儿缓缓的起身,浑然不觉有东西随着滑落掉在地上,盒子摔在地上发出微小的响声,这才引起绵儿的注意,她赶紧蹲下身,把贝盒捡起来藏在衣袖内,她动作之快并没有引起室内忙碌的众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