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到绿色的草地上,一棵巨大的海红豆树参天而立,奇怪的是先下是凉风瑟瑟的秋天,而它的树叶还是依旧繁密,葱葱郁郁遮出了一大片的树荫,仿佛每一片树叶都迎着风刷刷作响,每一串红豆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飘动的除了树枝树叶和玛瑙一样的红豆,还有满满一树的金色的铜铃,满满的一树。每当有风吹来的时候它们就随着树枝在风中摆动,发出哗啦啦、哗啦啦清脆的响声。叫人的心情异常的平静,好想闭上眼睛,享受着绿树的散发的沁人心脾的清香、享受着清风在面颊上温柔的拂过、享受着铃声骚动的耳膜。这一刻旖墨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因为旖墨母亲是南方人,小时候随母亲居住在南方,深知海红豆是南方树种,若非刻意而为绝对不可能自然生长在京城,想必是有人刻意把它从南方移栽至此,才叫人能在这寒冷的北方见到它,见到它绿叶婆娑的风姿。那一树摇曳的叶是最深的情意,那满树沾满秋霜的红豆是最缠绵的相思。古来红豆寄相思,寄托的都是刻骨铭心的绵绵爱意,而随风飘摆的铜铃寄托的有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呢。旖墨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到,于是她缓缓的走到了树下,仰望着头上的枝繁叶茂,叶尖一滴水珠“刷”的一下滴到旖墨仰起的脸上,好凉,昨夜睡得沉,不知夜里下过了雨。突然间旖墨想到了什么,再度被撼动了。她知道了,她体会到了胤禛每次来到树下所体会到的一切。
旖墨终于明白,昨夜为何看不清眼前这般景象了。因为昨夜乌云布满整个天空,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繁星,再加上旷野上没有人家,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光亮,胤禛熟练的能找到这里是凭借着记忆。如果是在月夜或者漫天繁星的晴朗的夜里,这里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旖墨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着胤禛看到的画面,应该只这样:广袤的苍穹中挂着一轮圆圆的满月,月关照在这棵系满了相思的树上,树上的铜铃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点点的光亮,像什么?星星,就像一树星星在回应着月亮的照耀。想到这里旖墨心头一紧,突然间她的心好痛好痛。痛的她不支的蹲下身子。好个“夜夜流光相皎洁”天上的星星他抓不到,地上的晴川他一样得不到,那么他那颗流着血的心要这么才能不那么痛呢?这满书铜铃在他心里不是什么铜铃,是星星,是他心中的那颗星。旖墨能想象的到,每当胤禛相思情怀难耐时,他就会独自一人,来着这里,系上一颗铜铃,坐在树下享受着夜色下闪动着的点点光芒,也许只有这样他受伤的心才能得到些许的抚慰吧。这一树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铜铃,是他辗转难眠的一个又一个夜晚。可是昨天连老天爷都没有可怜他,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什么都没有,所以他系玩铃铛没有做任何停留就匆忙的回去了,想来也知道,又是一夜的辗转反侧吧。
旖墨仰头望着这棵系满了胤禛无限相思的红豆树,眼泪不自觉的溢出了她的眼眶。她记得从前她经常被人欺负,每次被欺负的时候胤禛总是适时的出现,告诉她说:“小时候我每次想哭,我都会抬头望望天,看眼泪能不能回到眼眶里。”那时候她信以为真,以为眼泪是能忍住的。但是此刻她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于是只能低下了仰着的头,任泪水顺着脸庞恣意流淌,晶莹的眼泪滴到了草地上,“刷”的一下瞬间没了踪影。留下的只有旖墨凝滞的目光和一颗被感动和愧疚感填充的满满的心。这眼泪是为胤禛而流,他的这般神情从前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无论是正史上还是二月河的小说里,都说雍正大帝是个铁腕人物,古今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他是如此的多愁善感,如此的叫人心痛。这眼泪也为晴川而流,晴川错过了今生,她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原来她曾经爱着的现在无缘相见的男人,原来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冷血。她错了,她一时的错误,带来的是终身的遗憾,因为爱从来都不原谅有情人的错过。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叫你不这么寂寞?我要怎么做才能叫你不这么哀伤?我要怎么做才能叫你停止这蚀骨的思念?这一秒钟,旖墨好想冲到胤禛面前去,大声的告诉他,告诉全世界:“我就是晴川,我就是你深爱的晴川,我就是那个给你一丝光明后又把你狠狠的推入黑暗当中的晴川啊。我不是什么旖墨,世界上没有旖墨,只有晴川,只有你的晴川。”这一刻旖墨明白了胤禛对晴川的爱是不可取代的。无论是为了和胤禛相濡以沫、为了胤禛情愿以死相抵的金枝,还是今生只为了胤禛而生的素言,即便是忍辱负重、默默守候着的旖墨,即便是旖墨也不能取代晴川,永远,永远都不能。她不能这样自私的看着胤禛这样反反复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而视若无睹。她怎么可以如此的残忍。她要去,她要去告诉他这一切。
可是下一秒钟她又立刻停止了自己这种自私的想法。她不能,她不能叫这一干人,为了她一时的忘情而失了性命。因为旖墨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无论是在现在这个科技欠发达的时代,还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包罗万象的时代,同一个时空里存在着两个完全相同的人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二十一世纪,最多大家会觉得说这样话的人神经错乱罢了,不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可是当下这个时代却完全不同。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受命于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万物的主宰,他的喜好可以是至你于死地的唯一理由。所谓的国法也不过是皇帝的只字片语而已。如果旖墨告诉全天下自己是晴川,那么将陷晴川、八阿哥、胤禛、弘铭这一干人等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是她根本不敢去想象也不愿去想象的。轻则处死晴川和旖墨,来除去这妖言惑众迷惑皇族的祸根孽胎,说不定还要牵涉弘铭。重则连两个阿哥也要牵涉其中,治个知情不报的欺君之罪,在这么敏感是时刻,一丁点的疏忽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何况如此大罪。旖墨永远不会忘了当年太子因为晴川的事差点被置于死地,想来都叫旖墨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