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狂乱,赵云的喊叫由远及近,蜀营久违的躁动又一次回归,我立马转头让两旁立正的侍卫和我一起迎接他们。我拽紧药材箱的背带,经过四年的摩挲,早已起了毛边,这时更是被手上的汗给浸湿,变得十分黏腻。
赵云背着诸葛亮,两人身上有很重的伤,旁边跟随的亲卫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盔甲更是破损严重,侍卫立马接过伤员,来不及打招呼,我立马指引着赵云到已经准备好的内室。
小司当即让左右去向刘备汇报消息,转手就关上了门。
不用眼观脉路都看得出来诸葛亮的气息已经接近渺茫,有小源帮忙将他从赵云背上抬下,放到矮榻上,我趁此时将孔明的周身骨头摸了一遍,没有伤到内里,心里松了口气。
可当我解开诸葛亮的外衣时,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身体多处淤血,面部没有任何伤痕,但躯干和肢体不出一个拳头的距离就有两处紫青,说是被多人群殴也不为过,但与肢体斗殴不同的是,这些淤青中央是血红的颜色,看得十分古怪,然后便是颠簸时造成的擦伤,与赵云所受的伤一样,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伤痕。
若不是看到他的胸膛还在轻微起伏,我觉得我简直在检查一副尸体。
这样的想法让我胆寒,立马停止思考,用手上活血化瘀的外用药草给他敷上,但这种淤青伤痕怎么会让诸葛亮的呼吸如此微弱?我将视线投向赵云,寻求答案。
“军师他怎么样?”这是赵云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们遇到了什么?”我问道,如果是陆茗的人,那药材反而会加重孔明的伤势。
赵云举起手想要讲述,又无力跌下,呆愣说道:“手拿曹军旌旗却身着庶民衣裳的士卒。人数不多,已经全部消灭了,但孔明当时坐在马车里,等我们结束战斗后就发现军师成这样了。胡南......孔明他......”
“孔明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我稳着语气说。
“我来吧,这是陆茗下的青尸蛊,人中蛊后,面如生人,体如青尸,是蛊里面很常见的一种。”小源开始拿起之前准备的朱砂和艾草,这都是解蛊常用的东西。“话说,南崽,你有止血的东西吧?”
我不明所以:“当然,但是孔明这也没有出血......”
小源严肃道:“青尸蛊,以蛊毒阻碍人体各关节的血液流脉,阻断气息,使人如青尸,所以要解也好解,只需要几个人的血,最好就是我们几个男人的血,用阳气去冲,所以止血药是给我们用的。”
我刚准备点头就听身旁两声“嚓啦”,赵云和小司举起两条正在淌血的胳膊,齐声道:“救孔明。”
我和小源皆是一愣,然后立马用铜制碗接住。
我用早就碾压好的药粉给两个人止血,在止血药草被发现以前,人们都拿香炉灰止血,我没试过,也不希望真有用香灰给大家止血的那天,那会是我的失职。
给小司他俩包扎好刀口,我又将白芷切成片递给他们两个:“喏,含着,止痛治刀伤的。”
赵云倒是照做,小司推开我的手,将橘子含片的塑料小盒包在手中朝我晃晃,微笑:“不用,我有这个就行。”
我和小源紧接着就用匕首划开手掌经脉,挤压出血液,流落在碗中。
小源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正在此时,龙突然出现在灯烛旁,“等下。”
小源看向他,忽然一个东西被龙扔过来,小源接住,是一个小瓶子,打开,顿时一丝清新到刺鼻又霸道的味道萦绕在我鼻尖,小源看了眼瓶子里,朝龙说道:“谢了,龙爷。”
瓶子里装的,是龙的血液。
五个小碗放在一起,龙的血液最明显,颜色简直比我们亮了一个度,难道是因为他是传古人?
我本以为龙已经对生死无动于衷,更不会对传古人有生死之感,但他还是愿意帮上诸葛亮一把,也一直在帮我们,他说不要与传古人深交,但还是做着能做的事......
龙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小源进行着我们看不懂的仪式,他将血液尽数倒在每处淤青上,然后拿着长针扎入七处主穴,又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像很多个卍字连在一起。
血液干涸在诸葛亮的身上,诡异非常,李梓源这才直起身来。
“青尸蛊没有蛊虫,艾草和糯米用不上,这样就行了。”
赵云疾步走过来蹲下,怔怔将诸葛亮瞧了个上下,“军师没事了?”
小源挑着眉,嘴角微翘,“休息便可。”
“好......甚好。”
所有人的脸色都因为失血而显得惨白,我见状说道:“今日解蛊的方式,大家都不要跟孔明说。”
“一定。”“嗯。”
“报——”
斥候兵的一声报令让刚平静不久的房间又骚动起来,我们同时看向房门,赵云率先拉开房门走出去,斥候兵就在门外侯着,见赵云出去,又看了眼房内的情况,低声向赵云汇报消息,我在这眼看着赵云的眉头锁紧起来。
我从坐席站起身,跨过门槛想看看情况,忽然感觉衣摆一扯,低下头才发现刘禅正紧张着一张小脸,没拉我裾衣摆的另一只手紧紧拽成小拳头。
我竟然忘了还有这里还有个小豆包要照顾。
“南...南...军......”
“是南将军,”我蹲下来,“屋里那位是军师。”
让还在牙牙学语的三岁孩子知道将军和军师的概念会不会太残忍了?
我摸着刘禅的头,“抱歉,刚才冷落了小公子,南现在有点事,让另一位梓源哥哥照顾你一下。”我用现代化的语言说道,通俗易懂,三岁的孩子,古与今的区别对他影响不大,我这样想着。
小源很懂我意思的把刘禅牵开,小司正和赵云沟通。
已经天色好暗,这是我走到庭院中的第一反应,随着反应向上看,是连成片的黑云,夏天夜空中的黑云,预示着接下来几天的晴空。但从赵云的表现来看,眼下情况可不值乐观。
“胡南,”他叫我的名字,“迅速整备,集兵五百,陈于城北。”
“有曹兵?”在我的印象中,这个时候曹操还在西凉吹风呢,杨修也死在了那里,怎么会有闲心来打我们?
但赵云肯定的眼神还是让我向眼前事实投降,我跟着小司回屋去穿铠甲,小源要和我们一起去,但刘禅的年幼让他不得不呆在家中。
龙一向不穿硬装上战场,反正他的实力允许他这样做。
赵云在我们准备出营时说:“速战速决,深夜作战,不宜久拖。据斥候的回探,只是小股曹兵。”他留下来照顾小公子和孔明,刘备在和其他人商讨入川的计划,除了孔明的事都不用跟他说,这小股曹兵消灭了就行。
奔宵的睫毛直扑闪,我拍着它的背让它打起精神,作为公马,奔宵的脾性有时过于温顺了。
小司远比我有号召力,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领袖的风范,集结五百个士卒这件事他没过三分钟就完成了,令人惊叹。
小黑和它的主人在夜色中仍然战意浓厚,眼中闪的尽是凶光。
“全军出发!”
小司厉声一喊,百夫被他整顿出千夫气势。
“老板,你觉得这曹兵是什么来头。”我问小司。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妖魔就是陆茗这个鬼。”小司慢悠悠说道。
我的想法与他一样,多半曹操征兵西凉的时候,没带上这个疯狂的家伙。
“杀卧龙,杀凤雏。”陆茗那双在赤壁烽火中闪烁寒光的眼睛让我心如刀剜,记忆犹新。
老狐狸说我更应该在意陆茗所代表的背景,但现在陆茗本身,就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
啧,我用力握住立天,不能再犹豫了——解决他,替屈易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