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阴暗;风,冰寒刺骨。
“夜里应该是要下雪。”老甘头扫干净了忠侯府后门门口的灰土,抽了口老烟,看着阴暗的天空心里想着。
老甘头是侯府的老仆人,来这里已经很多年。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大早赵大管家就给所有人都发了新棉袄,包括是最下等仆人的老甘头,都换了全新的新红彩袄。毕竟,今天是侯府的大日子,侯爷大寿,所有下人都能跟着沾沾喜气。
“甘爷,柴火都送进去了,今儿好冷啊。”这时候一个少年从后门钻了出来,来到了老甘头的身边。少年模样白净,大眼长眸,只是左边的眉毛上有一刀痕,将眉毛从中断成了两半,有点煞风景。这少年是这个月头刚招进府里的小杂工,年龄不大便由老甘头带着做一些杂务。少年挺踏实,做事也认真,就是有点直愣,不招赵管家喜欢,所以被安排在最下层跟着老甘头干脏累的活。
老甘头回头看了看那冻得正原地跺脚的少年便道“冷你就把那旧袄子套里面,收就好,别让管家看着里面的破布就行。”
“啊,感情你里面还穿了一层袄子啊?”
老甘头就大笑着道“你个愣头青,赵老三什么人你不知道?平日里一毛不拔,那发的袄子里能有多少棉花,能保暖就怪了。靠这衣服,你等着冻死得了。”
少年一听,觉着老甘头说的对,赵管家发的这身新棉袄确实有点薄,怪不得自己冻得受不了。于是就转身钻回了府里,估计是去找旧棉袄了。
此时的侯府前院,张灯结彩,漂亮非凡,所有下人都在忙忙碌碌,布置各种装饰品。赵管家就站在大堂外,正指挥着大家挂红绸。这时候一行马车停在了侯府外,仆人就赶忙来通知赵管家,赵管家一听提前这么早就来了客人便赶忙出去招呼。
来得人赵管家认识,是镇南将军徐朗,是过去跟随侯爷一起立下赫赫战功的心腹之人。赵管家便匆匆来到大门口,抹了把脸,一出门,之前还对下人飞扬跋扈的脸上就笑得皱成了花。
“哎呦,大将军这么早就来了,真是不一样,难怪侯爷一直这么欣赏夸赞将军。”
徐朗身材高大,身形健硕,一看就是个行武之人,不过这人却有一张书生般秀气的秀才脸,看着很赏心悦目,不过也正是这一表人才的模样让他仕途格外亨通。
见了赵管家,徐朗也不客套,直接就问道“侯爷在哪?”
赵管家笑嘻嘻的忙道“侯爷在里院书房,额”,赵管家本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徐朗打断“给我的家眷安置个好厢房,我去见侯爷。“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进了侯府,赵管家干笑了几声便继续笑嘻嘻的赶忙去迎着后面马车上徐朗的妻儿。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奇怪,这侯爷过寿徐朗怎么把一家子都带来了。
侯府的书房在侯府的里院,很安静的一处地方。书房中,徐朗坐在书房一角的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一方硕大的红木桌,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正用毛笔写着什么。写字的人正是忠侯雍覆雨,已是要过六十大寿的人,却身形健朗依旧,孔武有力。徐郎有些焦躁,不过侯爷一直没说话,他也不敢先开口。
终于,侯爷放下了毛笔,看着一副古诗跃然纸上,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侯爷这时才抬起头对徐朗道。
徐朗看着侯爷想了又想便道“昨夜我的赤羽马死了。”
“你的马死了和我这有什么干系?”侯爷有些不满的道。
“侯爷,和您这自然没关系,不过那马死的蹊跷。”
侯爷顿了顿,坐了下来,然后就看着徐朗。
徐朗便道“那马被人用刀一刀切成了两半,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整个切口平整如镜面。”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来您这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侯爷,护北将军李得,执中统领何飞都在上月接连死去,虽然敬明司查看说是和近来有流窜的北渊妖孽作怪有关,然后已经抓住处决,但是并没有详明到底如何死的。我后来通过敬明司的友人打听得知他们的死状很奇怪,皆是一刀毙命,和我那马死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你的意思是敬明司抓到的不是真凶?”
“侯爷,我想您一定也怀疑过,毕竟李得、何飞当年是跟随过我的。”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余孽回来复仇了?”
“属下不知,只是猜测。”
“你不应该来问我,当年是你的人去做的善后,死没死完你不清楚!”
“侯爷,当年的下属中并不全是忠于我的,那种形势下,许多人是被迫投靠我们的。所以,无法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啊!”
侯爷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头阴狠的看着徐朗道“那两个孩子可确定死了?!”
徐朗有些犹豫,然后道“当年的正阳宫,为了不留下弑君的恶名,您下令一把火烧尽做成国主失火而亡。我是亲眼看着那两个孩子全部被赶进宫中烧掉,没有一个活口溜出来的!”
“那会是谁呢?”侯爷疑惑的道。
“侯爷,无论是谁,是不是真的和当年的事有关,如今的我们都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属下的府上昨夜已经找上门来了,下一个有可能就是侯爷这里。所以属下只能带着家眷来侯府,祈求侯爷庇护,属下愿倾尽所有与侯爷共御贼人!就像当年一样!”
侯爷听完看着徐朗便阴阴的笑了起来,然后道“你是怕自己会步李得、何飞的后尘?怎么说你也是我曾经最得力的战将,何会如此惧怕!”
这时,徐朗就跪了下来,道“侯爷,您若见过那刀痕你就知道我为何惧怕,即使我修炼多年魂法,在整个北汉不出前五,但是也施展不出这般干脆强大的刀法。更何况我早已将我的府上戒严如铁通,居然还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马匹。属下着实有些忌惮,只能投靠侯爷,毕竟侯爷当年是一等一的王者魂将,而且若有什么不可控的差池,侯爷还可求圣上相助,毕竟侯爷在圣上那里可是最有份量的人。”
侯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朗,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开始深思,不再说话。
前院里,赵管家还在忙碌着,这时候一个下人就来到了赵管家身边低语了几句,赵管家便急急忙忙的转身向后院仆人住的地方去了。不一会就魂不守舍的奔逃了出来,直奔向里院。
徐朗此时已经起身坐回了原位,但是神情已经放松了许多。侯爷喝着茶,应该是已经向他许诺了什么。这时候,敲门声响了,然后传来了赵管家的声音,“老爷,小的,小的有急事禀报!”
侯爷一听,便回了声“进”,那赵管家便带着一个仆人提着个布袋进了侯爷的书房
侯爷看着赵管家便道“何事?”
赵管家便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徐朗,侯爷就道“自己人,你说吧。”
赵管家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腔着道“侯爷,府上死人了!”
侯爷一听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毕竟今日是他的寿辰之日!
“什么人死了?!”
赵管家边哭着道“府上的上品丫鬟仙草”边让旁边的仆人用颤抖的双手解开了那布袋子,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地。
侯爷的脸冰冷起来,然后看向徐朗,徐朗便蹲下仔细查看那人头,然后将那切口转向侯爷,点了点头。果然,那切口光整如镜面。
侯爷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看着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赵管家道“赵三,你最后见草儿是在哪?”
“侯,侯爷,”赵管家哭着道“昨天最后见她是在五夫人宅院里,她正陪着五夫人一起赏画!”
侯爷阴霾着脸死死的盯着那人头好久才道“徐朗把你府上的精壮兵士调到我府上来。赵三你找个信得过的手下把这人头先处理了,再传我令,所有门客武者都做好动武的准备,让周都督借调一支骑兵给我把侯府整个护住。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把府里上下都给我看好了!所有事都给我压着,等到晚上寿宴完了,陛下派的人走了再说!”
吓得腿软的赵管家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徐朗也行礼出了门去调他府上的精兵强将,屋里只留下满脸阴云的侯爷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