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院里有一个官奴,可情况属实?”管事赵钱本坐在椅子上呷茶,在听到有人说出官奴二字后便急忙合上茶杯盖,且目露急切。
随后,又觉自己似乎太不稳重,于是轻轻咳嗽几下,压低嗓门探着脑袋小心问道。
那人听他对这事如此重视,心中亦压制不住激动,便把四个下属观察到的一切情况整合于一处,慢慢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道:“属下曾接管过训诫官奴事宜,那些人的种种对待,无一不是证明,他们就是在帮助谨毅院的管事偷偷训诫官奴。”
“好哇,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赵钱砰地一下拍上桌子,继续恨恨道:“老子都在这位置上坐了十七八年,什么邀赏的招式没有见过?他一个才来两年的新人当真不懂规矩?”
一个谨毅院的小管事,无足轻重的小喽喽,还真当他们之间是平辈的吗?竟然胆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偷买着官奴训诫。
而且还是一个长得颇有灵气的孩子,送上去必能讨赏的那种存在,赵钱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气得半死。
算计!算计!这一切都是算计!肯定是那人看见府中几个小主子马上要到启蒙的年龄,所以才会找来这么小的孩子慢慢培养,肯定是这样的!赵钱脑中信誓旦旦。
要知道,凡是进府采买奴仆这一块的油水,都是他来抓的。如今被个新人堂而皇之地无视掉自己在府中的权威,赵钱怎会让对方如愿。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四下走动。那向来笑意盈盈的面上,也隐约透露出几分凶横。
随后,似想明白一个道理,他突然站定,右手拳于左手心中,继续压低嗓门道:“白来的东西谁还计较,他不是在训诫官奴吗?我看那小孩也训练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去抢过来,提前为主家分忧不是更好?”
下属听此,自然意会,想到自己的靠山马上又要得到奖赏,不由与有荣焉。是以略微弯着腰,意表敬重,并不忘谄媚道:
“对对对,大家一个府上,都是为主子分忧的。届时我和兄弟们再对林管事私下里说道说道这其中利害,他老人家一定会表示理解。”
“嗯,想必他一把年纪,已经老糊涂了,才敢跟我争这虚名。只是偶尔犯浑也罢,你们这些年轻人手下可要知道些轻重,别给老子把事情闹大。”
“是!”属下得到命令,行礼之后,答的斩钉截铁。可是正待转身离开之际,却又被他喊住。
“等等,真是愚蠢,谁叫你们明面上来的?人家好歹是个管事,虽然是那不着调的地方,但身后未免倚着其他靠山。”
赵钱在连珠炮似的吐出一串话后,情绪又陡然升至紧迫。但瞧见自家属下面露迟钝之色时,不由又是一阵好骂。
“你看着我干甚?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下属见状,迅速摇头,表示依然有些不在状态,并叫其明示。
“我叫你把那孩子偷来,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惊动,有把握吗?”
“属下有把握!”赵钱见他神色微亮一副跃跃欲试,不由满意轻嗯一声,然后再补充上最后一句,就叫他离开了。
若事后他来寻人,咱们便咬死不知,明白?离开的人在脑中无数遍想起赵钱的嘱托后,不由十分佩服他靠山的头脑聪颖。
然后在召来下属,反复交代不得惊动院中的任何人,搞砸事情的立马滚蛋之后,便随众耐心隐于某处,等待天黑。
...
是夜,某一残破小屋内,没了梦境的困扰,一少年睡在石板上,正香甜!丝毫不知,有一转机将至。
浸了异香的迷烟慢慢四散后,那些人小心翼翼地潜入,然后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少年偷走了。
破天荒的,这夜林长没来。原来他是看平常手段包括导梦异术都没效果之后,为避免夜梦太长,所以今晚正在闭门设计牧休的最后归宿。
犯事仗杀!
整整一夜,他陈列了无数种死法,最终都觉不太满意。也就在刚刚犯困之际,突然脑中印出这四个字来,叫林长好一顿欢喜。
此举妙极,实在满意!于是,为表示心中欢喜,他还特意将这四字写大一些,然后不断将其圈了又圈。
但当第二天,谨毅院中,有人发现牧休不见以后,急忙赶去林长的屋外报告。他气极,急忙派人去搜?接下来,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寻人之旅。
林长眼下青黑,眸中深红,双手合起死死紧握胸前,然即便是捏得如此用力,也还暴露出他掌心里抵着的东西正好是那孩子脚上的草鞋。
随后,他似歇力,掌心草鞋亦随风洒落,散成草粉。在旁人看不见的世界中,汇成一条极浅的细线,慢慢向外延伸着。
林长见此,隐去掌心越发深红的颜色,一路循迹追去,然后吃了一个十分盛大的闭门羹。
任凭他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对方就是一口咬定没有见到什么孩子。然后叫他没事待在家中,不要乱跑,免得一大把年纪病情无常。今天是臆想症,明天有可能就转而成了羊角疯。
气得他半句话没说出来,口中便就狂喷出一口鲜血,溅得那嘲讽之人一脸。
那人先是不敢置信,哆嗦着手慢慢抹了一把血来看,然后脸都被吓绿了,生怕他真有什么不治之症。便再也没闲工夫冲他唠嗑,砰地一声关了屋门便狂奔着去水缸边舀水洗脸。
林长见此,复又上前狂拍那门,心中杂绪万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观那门就是不应,于是心中猛然生恨,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极沉。待回到自己住处后,也砰地一身把门关上,不知在捣弄一些什么。
临近傍晚,下属有好消息回禀,称主家收过孩子后,甚是满意。他自然不敢冒功,直说都是赵管事心意,所以主家现在正要他去,账房讨赏。
然下属拍门见其久不回应,又闻见屋中突然逸散开的血气,心道不好。是以直接拿胳膊撞开木门,只见大堂内,赵钱暴毙于矮几旁。见此,他不由心中一慌,急忙去向主家报告。
随后,消息逸出,赵钱所管的这一片地方,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下仆们议论纷纷,皆是猜测他们的赵管事如何死的。
只是,这些林府中某一小块无聊之人编造出来的谣言,包括那些乱七八糟的死法,对府邸中的小少爷们毫无印象,对伴在少爷们身后充当跟班的牧休同样没有影响。
天知道,一觉醒来他就换地方了。然后晕晕乎乎间,就换了份工作。
好在这份工作真心不累,小崽子们也很好哄骗。若非怕那些盯着他们看的人背地告状去,他一定要弄个孩子王当当,才正合适自己目前的表面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