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幽默，不是给人吃的，难道是给牛吃的？”傅云故意不说破，觉得徐颖惊讶的表情十分可笑逗趣。
“就算是给牛吃，那分量也太大了，除非是给一群牛吃……你家是开牧场的吗？”徐颖目瞪口呆地问道。
这时，从楼梯上下来一个老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五十多岁，身材中等，最明显的特征是右嘴角长着一颗大黑痣。
老人精神抖擞，步履轻快，他下到大堂，一看到傅云就朗声笑道：“是小云啊，你怎么来了？”
“柯伯伯，我是来拿药的。”傅云笑道。
柯振辉微微一愣，道：“噢，那你把清单交给小颖吧。小颖，你去拿药，都要拿完整一包的，不要拿打开过的，然后用一个大袋子装起来。”
“大伯，我知道了！”徐颖吐吐舌头，拿着那张“药方”起身走到药柜后边，开始拿药。
“小云，你跟我到会客室坐一坐吧。”
柯振辉领着傅云坐进门诊内侧的一个小门，里边是一个二十平方大小的会客室，里边茶几沙发电视一应俱全。
茶几上有一整套功夫茶具，还有电热茶壶和桶装矿泉水。
柯振辉一坐下来就开始泡茶，手法熟练，一气呵成。
柯振辉给傅云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普洱茶，推到他的面前，然后开口说道：“小云，现在已经回学校上课了吗？”
隔着茶几坐在对面的傅云点点头，道：“是的，已经回复正常了，不过我今天跟班主任申请以后回家复习，还是在家里比较适合，学校里人多嘈杂，我静不下心来。”
柯振辉目光一动，沉声说道：“恩，在家里复习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这孩子学东西向来都很专注，成绩也很不错，想要考上本科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今天忽然来拿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是门诊里一些中药缺货了，所以想来你这里补齐，就跟过去一样。”傅云理所当然地说。
听到这话，柯振辉忍不住笑了笑，露出缅怀的眼色，叹道：“是啊，过去你爸几乎每半个月就来一次，差不多就是月中和月底的时候。”
如果傅千没有去世的话，那现在坐在柯振辉面前是就不是傅云，而是傅千，傅云都高三了，傅千是不可能还带着即将面临高考压力的儿子一起来的。
“我老爸不在了，所以我就来补货了，补货很简单的，只是写一张单子而已嘛。钱我也有的，等一下算好账目，我会马上用手机转到柯伯伯你的账户。”傅云一脸轻松地说道，“对不起啊，柯伯伯，我来之前忘了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什么打扰，我也是刚刚才晨练回来，在楼上看电视呢，也没什么事好忙的。以后来之前最好打个电话，最好中午来，可以一起跟你伯母、清姐新哥他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下次我尽量吧。”傅云转移话题，“柯伯伯，怎么我来的时候，门外都没有病人来排队，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很早大堂就坐满人了，还有很多在门外排队的。”
“噢，现在我都交给我女婿打理了，我只有周日的时候才坐诊，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也该退休，享享清福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柯振辉举起茶杯，道：“来，喝茶喝茶！”
“好！”傅云端起茶杯吹了一口热气，然后一饮而尽。
柯振辉又给傅云的杯子倒了一杯茶，这时才终于说到真题：“小云啊，既然你今天来补货，那你们家妙春堂，现在还开门吗？”
傅家只要门诊开门就一定会给病人看病，这个规矩柯振辉是知道的，所以他不需要问的那么直接。
“我回来后这两天都一直都有开门。”
柯振辉目光忽地一凝，苦口婆心地说道：“小云，不是伯伯我说你，你可是高三考生，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还分心给人看病，我不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好事。当然，你跟其他孩子不同，你从一出生，你的父亲和爷爷就目标明确，培养你成下一代继承人，你从小学医，从不间断，你的医术我是见识过的，但是，现在还为时过早了。”
以前傅云跟父亲来拿药的时候，何振辉就考过傅云的脉诊和用药，对傅云的实力是有深入了解的。
“柯伯伯，我心里有数的。”傅云干笑着说道，他早就知道来这里拿药会被说教，所以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
柯振辉看得出傅云的回答有敷衍的味道，心里有点不快，却蓦然察觉，傅云眼中透出一股绵绵不绝的锐气，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没错，他三十八岁出师那年，他对着镜子，曾经也看到过一样的眼神。
柯振辉跟傅云这种中医世家出身的可不一样，他学中医是半路出家。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街边小贩，什么小生意都试过，三十岁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一个老中医给治好，从此对中医产生浓厚兴趣，开始拜师学艺。
一边做生意一边学医，足足八年才出师，自立门户。
当时开的还是连招牌都没有的黑诊所，藏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由于医术高明，短短五年就声名鹊起，赚到了第一桶金，也结识了很多官员，后来才到旧城区开了“济生明堂”，然后半辈子就在治病救人中过去了。
可惜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女儿对医术也兴趣缺缺，而女婿张建新正是他的关门弟子，但是张建新很多东西都没学到家，又不够勤勉，自从女婿接手门诊之后，治愈率大幅度下降，所以病人才越来越少了。
此时此刻，柯振辉在傅云的身上看到了过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正在柯振辉失神的间隙，忽然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联系人“黄局长”，不禁皱起眉头。
“小云，茶自己倒，我接个电话。”
“好的。”
柯振辉拿起手机走出窗边，望着床外，接听手机。
“是黄局长啊，又是三缺一吗？什么……你媳妇病危？哦哦哦……这个病情很严重啊……市里的专家教授都去看过了，那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你也知道的，我对这个妇产科的病不是特别擅长……好吧好吧，那我准备一下，等一下就过去。再见再见！”
接完电话后，傅云看到柯振辉整个人怏然不快，觉得奇怪，于是小声问道：“柯伯伯，你等一下要出诊吗？”
“算不上出诊，只是到医院看看。”柯振辉重新坐下，用力拍了一下膝盖，道：“我也就是去给个意见罢了，那病人我治不了。”
“柯伯伯，你都没去看，怎么知道治不了？”
“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卫生局局长，他一个局长随便就能调动市内最好的教授专家去给他儿媳看病，但是那些教授专家最后肯定都没辙了，他才想找到我这个老中医，算是多给他家人一个希望吧。”
“那……到底是什么病？”傅云试探着问道。
“剖腹产后，产妇高热不退，深度昏迷，现在只是靠药物勉强维持生命而已。这事三天前我就听说了，当时没叫我去看，现在才叫我，这也太看得起我柯某的能耐了！哼！”柯振辉双目透出一股愠怒。
傅云暗笑，原来柯伯伯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人家到了第三天才叫他，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产后高热不退，这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病啊，我已经想到了几个可能性，不过还是要当面看到病人才能确诊，等一下我可以跟柯伯伯你一起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