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忧开始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宜,说是准备,其实在他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早早的就收拾好大半东西,只需要再两三天就可以回京了。
以渣皇帝的性格,怕是有一天作死自己他都不奇怪。
他不光蠢,还很毒,又蠢又毒,怕是一生就聪明了骗兰晨玉一次,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次,让他一生都受用不尽。
谢知忧拿起一个小竹筒,绑在了飞进来的白鸽腿上,垂眸浅笑。
虽说弄死皇帝是必须的,但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这个国家的人,哪怕自家人斗得你死我活,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但是,好歹也在这里呆了近一年,怎么也得跟朋友们好好告个别,送点临别礼物呀。
谢知忧走到窗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缕黑烟直冲天际,不知多少东西被烧才会离这么远都能清晰看到。
他笑着关上了窗,转身又开始写写画画。
看看,反正青草现在不怎么样,为了不让他们的马匹吃这么不精致的东西,我好心的帮他们烧了个干净,为土壤施肥,以便来年能长出鲜嫩多汁的草料。
我可真是个好邻居呀。
谢知忧放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以便干的快些,然后好好地装在信封里,叫进来一名亲卫。笑眯眯的对着亲卫说了几句话,回身将信交给了他。
亲卫一手拿着信,听完谢知忧交代的话后,不由得露出一个“不愧是少将军,领教了”的眼神。
谢知忧虽然脸皮厚的能刮下来当皮革穿,奈何他不承认,总觉得他自己一直是个单纯腼腆小少年,所以此时不由得脸红了一下,意思意思自己还记得人设。
亲卫:“……”
亲卫看着因为自己一个崇敬的眼神就脸红的少将军,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自家少将军今天依旧沉迷扮演单纯腼腆小少年。
可是大将军他们今天依旧对此深信不疑,一个劲的觉得少将军是被渣皇帝故意送来战场借刀杀人,每天都想着怎么给渣皇帝搞事。
亲卫暗暗叹了口气。
少将军他是真的狗。
触及谢知忧依旧清澈的眼神,亲卫默默为大将军敬礼,也怪不得大将军他们这么认为,明明心黑手脏,偏偏长了这么一副不知忧愁的少年样子,眼神清澈,总喜欢腼腆的笑,可不就把人骗的团团转嘛。
卫拿着信,默默行礼,然后奉少将军之命,去找使者一起为邻居送上友好的道别礼物。
至于为什么还要带上使者,当然是因为军营里的都是粗人,礼仪都不怎么样,唯一一个礼仪好的少将军还一点人情世故不懂,可不就只能场外求援,找使者帮个忙了嘛。
至于为什么不让大将军上奏,找一个文采斐然,又能言善辩的官员来帮忙呢?
那多麻烦啊,使者不仅善言辞,离得近,还是个一向爱好和平(主和舔狗派)的人,不会跟对方呛声,到时候一上去气氛肯定好。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给使者安排的住处,亲卫整理了一下表情,确定自己表情严肃,才掀帐进去。
一进去,亲卫就看到使者坐在桌前,手里抱着一个糖罐子,表情扭曲的拼命往嘴里塞糖,恨不得把头埋进去,连自己进来都没发现。
亲卫:“……”
我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使者又塞了两口,忽然感觉到一道扎眼的目光,他僵住一瞬,抬头随之看过去,就发现亲卫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使者默默放下糖罐子,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仔细的擦擦嘴,又摆出了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还不忘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
只要我脸皮够厚,装的够欠揍,就不会这么尴尬!
使者把用过的帕子越过肩往后一扔,双手抱臂,阴阳怪气的开口:“呦,什么大风把少将军的人吹来了,怎么,还想让你们那些庸医折磨我么?”
亲卫不答,眼睛依旧盯着被使者放在桌子上的糖罐,眼神复杂。
他心情复杂的想,这使者怎么跟个小屁孩似的,不是说他是个心机深沉的狗比吗?
使者见他这么没眼色,只得强扯出一个笑,依旧是阴阳怪气的语气:“怎么,连句话不答,难不成你身份高贵,还看不起我不成。”
阴阳怪气的语气,矫揉造作的姿态,尖利刻薄的声音,好一个形象的佞臣姿态!
然而亲卫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开始盯着桌子上的糖罐不放。
使者:“……你还看!”
你这就很过分了啊!
使者多次试图转移话题,结果完全没用,此时已经恼羞成怒,他叉着腰吼:“看什么看!要不是你们这儿的庸医开的苦药,我能跟个小孩儿似的吃糖吗!”
亲卫总算把眼睛移开了糖罐,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使者。
想到小四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这个使者心机深沉,阴险狡诈,还酷爱男色。
从使者路上说的那几句话来说,酷爱男色可能有点谱,但是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总觉得他不光不阴险狡诈,甚至还有点傻的亚子。
不!不对,既然他心机深沉,很有可能是故意装成这么个傻样子,从而放松我们的警惕!
想到这里,亲卫悚然而惊。
没错,太奸诈了,要不是我聪明,还真的被这个小人骗过去了!我得想个办法试探一下。
亲卫眼神暗沉,陷入沉思,忽然灵光一闪,他换了一副警惕的神情,掀帐往外一探头,左右一望,开始确定是否有人注意这里。
使者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得简直要窜到桌子上,看他一副探查是否有人的动作,不由得开始脑补,是不是自己碍了路,要除掉自己。
他悲愤的想:好啊,没想到我英明一世,今天竟然要折在这里,这么不体面的走!我订好的那副好棺材不知要便宜了谁!
使者越想越觉得是要杀了自己,吓得不轻,但他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他的荣华富贵,和他的名贵棺材!立刻探头探脑的观察自己该怎么逃出去,手上还不忘把挺大的糖罐子拿起来,准备危机时刻不管有用没用先往他头上砸。
探查完毕,确定没人注意这里,结果亲卫转头就看见使者又把糖罐子拿了起来,不由得鄙视的看着他。
这么大人了,还趁人一个不注意就要吃糖。
使者:“……”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是爱吃糖的小屁孩!
使者对上亲卫的眼神,心里气的要死,但又担心他要对自己动手,所以硬是不肯放下。
亲卫上前一步,就看到使者“噔噔噔”连退三步,还把糖罐举到胸前,眼神警惕的看着自己,正无语间,忽然就接上了使者的脑回路。
“……我没要动手!真的!”为了取信于人,他还无奈的摊开双手,向后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使者松了一口气,又想到,自己至少是个使者,死了朝廷一定会追究,总算是把糖罐放下了胸口,却还是不肯撒手,总觉得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亲卫看着使者明明怕的要死,还是露出一副我不怕你的姿态,终于确定,使者他是真的傻,这点没跑了!
这一点确定了,那就剩下酷爱男色这一条了,亲卫做好心理准备,在使者惊悚的目光中,脸上挂上了猥琐油腻的神情,缩头缩脑的凑上前去。
亲卫:“大人啊,听说您好男色,那……”
话未说完,就被使者一声锐利的尖叫打断,使者简直是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他一屁股坐地上,靠在桌子角,吼得嗓子简直要破音:“你别过来!我就知道你垂涎我美色!”
使者背后抵着墙,哆哆嗦嗦的站着,把糖罐聚过头顶,他恶狠狠的想:他果然对我有歹意!可我冰清玉洁,绝不能让这小子占了便宜!
亲卫懵逼的看着,条件反射的一抬腿就往那走,还试图弄清楚情况,问道:“不是,我怎么就垂涎您美色了。”
他刚往使者那迈了一步,使者就像是疯了一样,对着他吼:“你别过来!离我远点!”,还举了举手中的糖罐示威。
亲卫:“……行吧行吧,你先站起来,我又不好男色。”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使者才不相信,他之所以这么激动,其实就是因为亲卫的那种表情,跟他在宴会上看到的那些官员跟小倌“做事”时的一样。
想到自己长得虽不说风流倜傥,但也是清秀养眼,引来两个觊觎自己美色之徒,实属正常,不由得悲从心来。
怪我太过有魅力!
亲卫看着他脸上表情一会儿惊惧一会儿悲愤又一会儿自豪,脸色变来变去,不知想到什么,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简直让人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亲卫咬咬牙,不管使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都决定要试探出来他到底是不是好男色。
于是亲卫又挂上了先前的表情,结果看到使者惊恐万分又开始发抖后,立刻又换了一副巴结的样子。
使者陡然放松下来,他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佞臣,面上却还是一副巴结的表情,蹭上前去,蹲下身道:“大人,您要是好男色,我这有还几个长相好的,让您玩的高兴,您看?”
亲卫正等着使者说是或不是,以此决定对使者的态度,结果使者一副被羞辱的模样,声音尖利,却刻意压低了音量对着他骂了一句。
“老子是个太监!玩个鬼啊!”
亲卫被这句话镇在了原地,脸上的笑都凝固了。
他声音干涩的问道:“那路上你说什么弄几个小兵来玩玩……”
“我就是喜欢看!我喜欢弄一群好看的围在我身边儿!怎么滴(四声)了!”使者恨不得忒他一脸唾沫。
呸!皇帝他那个德行,要是没缺点,他能重用我吗!
这叫自污,自污!一看你们这些莽夫就不懂!
亲卫做梦一样,语气轻飘飘的,整个人都懵了:“……这样吗……”
他回想到,以前有过想干这种事的人,直接被少将军打断了腿,扔到小倌馆吃自己去了,使者却只是被气了一顿,扔给大夫们试药而已。
被少将军气是正常事,军中如果有哪个将领之类的没被少将军气过,生命都是不完整的,去给大夫试药,虽然吃了苦头,可到底也是为了他的身体,毕竟使者身娇体弱,贸然来到边疆,很可能水土不服。
他干巴巴的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了。”
这可真尴尬。
亲卫一个七尺的汉子,硬是尴尬的要缩成一堆,看着哪里还有一开始的气势,简直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使者翻了个白眼,看误会解除了,亲卫又是那副模样,像是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倒是放松了下来。
亲卫还是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时不时还看使者一眼。
亲卫他在军营呆了十几年,大家都是有什么误会打一顿,打完就好,可是使者他不是军人,一看就细皮嫩肉的,估计用上吃奶的力气,都打不疼自己。
可自己误会了他一场,人家一直没提自己是太监,估计是不想提这么个身份,结果自己逼得人家不得不说出来,肯定是过分了。
他又开始犯愁,打一顿不行,赔礼吧,自己也没说好东西,人家一看就是受宠的人,好东西少不了,这可怎么办啊。
使者本来以为误会解除,还等着亲卫自己出去,留他自己一个人,结果等来等去,站的腿都酸了,亲卫还是站在那不动。
他怒从心来,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阴阳怪气的讽刺:“怎么着?您今天是非要给我安个罪名,把我斩了是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自己不像是这些兵,个个壮的像头牛,这么一激他,万一他就不管不顾真的动手呢,怕是稍微一动手,自己就要被拆散架。
不过总归是被打,怎么也要好看一点,这么想着,使者硬撑着没露怯。
结果拳头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句扭扭捏捏的“对不起”。
使者见了鬼似的,亲卫一个七尺的汉子,此刻双手不断揉搓着一角,脸上还带着红,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对不起”
似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亲卫闭上眼睛,张口不带喘气的说出飞快一大段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试探你让你难堪不得不说出自己是个太监让你说出这么耻辱的身份!”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被骂。
“谁觉得太监这个身份耻辱了!”使者脱口而出,无语至极。
亲卫懵逼的抬头看去,见使者不屑的看着自己,还很骄傲的说了一句。
“当太监有什么耻辱的,有那么多钱。”
“还有人巴结。”
“还能摆谱。”
亲卫默然无语,最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行……行吧,你高兴就好”
他看着使者恨不得自己滚出八百里是眼神,只得神色复杂的转身出去。
当太监的好处,大概我等莽夫,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