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日，中雨，局部地区大雨，偏北风三到四级。天气预报总有个局部地区，李瑜儿一直都没搞清楚局部地区在哪。今天放学，吃过晚饭，一堆人看着停不下来的雨，都没了去自习室的心。
好冷。李瑜儿在阳台待了一会儿。天上的雨像穿了线一样往下落，扫过水泥栏沿散成烟云一样的水汽。
南方常有这样的雨。不说每年的梅雨季节。仲夏的雷雨，初秋的细雨，入冬的冷雨。时不时就来上一场，生怕把它忘了一样。现在天气预报很准，寝室几人早早就把该洗的物品洗了，该晾的衣服晾干。阳台光溜溜的晾衣杆上湿漉漉的，没有人关心它。
好无聊，李瑜儿叹了口气，下雨天手机信号还不好，这让她不免有些忧伤。
打牌吧打牌吧！陶乐乐最近在班级群里很是活跃，因为她成了年级疯传的运动女神和食肉女神身边的线人，大家对她寄予厚望。打入内部，收集一手资料！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前身后还不自知的两位目标，觉得自己有必要拉她们活动活动，不然都对不起群里那帮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打什么？李瑜儿自觉是一把好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打牌不就那么回事，简单简单。
八十分？斗地主？惯蛋？牵牛？炸金花？咱四个人，跑得快不行。
啥，这么多花样呢？李瑜儿有些傻眼。
简单点，斗地主吧。赵金声一锤定音。
还好还好。李瑜儿帮着搬凳子，偷偷松口气，这个我应该行。她心里寻思。陶乐乐这架势牌技肯定好，赵爷不爱算计水平不会太高，至于周媛嘛。仔细看了看乖乖搬凳子还拎壶水给大家倒水的女生。斯斯文文的，应该也不会太厉害吧。她接过周媛递过来的水杯。谢谢。一边问陶乐乐，位置怎么排啊？
斗地主又不看对家，三打一啊，随便坐。
哦，那我也要离陶乐乐远点。李瑜儿心想。不能给她放牌，坐她下头恐怕牌也过不了。于是拎了凳子坐在陶乐乐对面，还招呼赵金声。来来，坐这里。赵金声坐在她上首，周媛最后坐在她下首。
李瑜儿对这个座次很满意，心想要不来点彩头？把我去京城的路费赢出来，机会难得啊！
陶乐乐见她笑眯眯的，心里有点慌。这是遇到高手了吗？小声问大家，我们就不用来钱了吧。
李瑜儿一听急了。哪能啊，不来钱多没意思！来十块的吧，地主不过直接起翻倍！
那不行不行。陶乐乐直摇头，心想我这点生活费还不够你赢得呢！打五毛！
啥？李瑜儿气愤，你还是人吗，谁打牌五毛钱一盘！
行了行了，打一块的吧，打大了赢多输多不合适。
周媛听赵金声发话了，终于松一口气。她也被李瑜儿吓到了，很有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我可不想被宰！
好吧好吧，一块就一块。李瑜儿心里算，一五一十十五二十，自起翻倍，打个二三十盘我这路费也出来了。
陶乐乐在洗牌，洗了两分钟，牌老是对不齐，她也有些尴尬。哈哈，这新牌不太好洗。
李瑜儿看她把牌抽出来塞不回去，再抽出来还塞不回去，问她。你行不行？
行的行的。陶乐乐汗都要出来了。这该死的牌，明明看别人洗牌很轻松啊！
要不我来洗？周媛同学举手了。
给你。陶乐乐赶紧甩锅。
唰唰唰，只见周媛接过牌跺一跺，两手一分一扣，丝丝入隙。再分再扣，两手一合，往拼着的凳子上一放。成了！
李瑜儿和陶乐乐目瞪口呆。赵金声也有点惊讶。可以啊，帅气！
哪里。周媛有点不好意思。我表姐家开棋牌室的，放假有时候去坐坐，没事学着洗两手。不过我打牌不行，就会洗牌。
我信你个鬼！李瑜儿心虚了，千算万算大Boss在自己底下坐着呢，这可怎么出牌？
那我断牌了。赵金声讲，先抽了八张牌放一边，剩下牌分两摞，顶上翻一张明牌。红桃A，可以嘛，运气不错。小鱼儿抓牌！
好的，李瑜儿心中默念，来枪来枪来枪！左手抓牌。
小鱼儿还是左撇子啊。赵金声一边抓牌一边说。陶乐乐心里默记，食肉女神左撇子，今日头条！
没过一会儿周媛抓到了那张红桃A，她看上去有点紧张。我不打行吗，可以过吗？牌不好的话。
可以过，但是没人接你就必须打。
哦哦。周媛忙点头。那我还是打吧。说着把旁边的八张牌往跟前一搂，接着起牌。
周媛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打啊，很熟练嘛。李瑜儿心慌慌，轮到她守门，万一放跑了罪过就大了。
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周媛这把牌起手三个炸，那八张牌抓上去还凑了一杆枪两张王，换谁来守门都没用。
翻倍一人两块。李瑜儿一边往兜里掏钱一边看周媛，这就开门红了？周媛脸红红地接过大家的钱，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是运气好，我如果少杆枪就输了。
打牌本来就要看运气啊。赵金声说。我们又不是高手，运气更重要啊。
李瑜儿有心说我牌技可不低，但是摸摸口袋里的钱，觉得还是要低调。闷声才能发大财。看这一把谁抓到！
我抓！
唉，这次又是周媛。看看手里的牌，最大一张老K。李瑜儿默默无语两眼泪。拿什么守门啊，要亲命啊！
五分钟后，在赵金声和陶乐乐奇怪的眼神中，李瑜儿又打开了她放硬币的小兜兜。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相信我啊！
第三把还是周媛，结果又打成了。在李瑜儿生无可恋的表情下，周媛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下把不抓了。
有什么要紧。赵金声笑道。这才刚开始呢！
嗯嗯，努力想低调的周同学连忙点头。说不定下把牌就差了。
李瑜儿听言打起精神。对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撑住，我能赢！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我能反杀。事实证明今天不是李瑜儿的幸运日。前前后后打了十几局，周媛赢了六局，陶乐乐赢了两局，赵金声赢了三局，剩下都是她输的。
大家开始搬凳子了，李瑜儿摸着瘪瘪的口袋还一脸不可思议。打击之大一时反应不过来。赵金声拍拍她的肩膀。输了多少。
我想哭。
别。周媛讲。要不我还给你？
李瑜儿脸红了，气的。我又不是输不起！我就是难受！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会打跟我装！
李瑜儿那样子真是又柔弱又可怜。赵金声打个哈哈。我可没说我不会打，还好没打十块的，不然你不得哭死！
我也不是故意的。周媛低头。
我本来就不会打，但是运气来了我也没办法呀！陶乐乐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李瑜儿那个气啊，上去就挠陶乐乐的痒。都是你，瞎起哄！要我们打牌，害我输钱！
陶乐乐笑得趴在桌子上，一边躲一边揉肚子。是谁一开始还要赢我们钱来着，该！哎呦不来了，啊哈哈，不行了，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
李瑜儿脸红红地站起来。这次就饶了你，下次我一定把你赢光！
你还来啊？
怎么不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看我下次收拾你！
李瑜儿狠话放了，只觉心里舒服许多，看看周媛和赵金声。我又不是输不起，下次继续！
行哦，等你攒多点钱，你说打我们就打。这次呢，想吃什么，中午安慰你一顿。
还有我。周媛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李瑜儿算算自己输了五十多块钱，大家吃一顿也吃不到啊。要不给寝室添点东西？
我看行！陶乐乐点头，买个瑜伽垫吧，我早就想学瑜伽了！
就那个伸腿撅屁股的运动？李瑜儿一脸鄙视。姐我洁身自好不跟你同流合污！
我怎么不洁身自好了？陶乐乐反驳。我是为你好，瑜伽丰胸哎！
李瑜儿低头，直接看到自己的脚面，中间一马平川。她的脸又红起来，牙齿咬的嘎嘣响。陶乐乐！
陶乐乐早躲到赵金声背后去了，见她扑过来，不停地躲，嘴里还说。饶命啊小鱼儿！我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饶了你我就不姓小！
赵金声也给她们拉得东倒西歪，吵得头疼。停停停！不买瑜伽垫行不行！
不行！她侮辱我！
那就买。
不买！买那玩意儿侮辱我眼睛！
好吧，赵金声两手一摊。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你把她抓住，剩下的我来办！
不要！陶乐乐大叫。
还没完了。赵金声忽然转身，脚一拦手一搭，两人惊呼一声就抱一起去了。陶乐乐拼命抱紧李瑜儿的腰，李瑜儿被勒得直翻白眼。行了行了，我饶你了！
还说瑜伽不好不？
不说了不说了。
算你识相！陶乐乐松开手，揉揉肩膀。李瑜儿大喘了几口气，盯着她。下次再跟你算账！
人怂话不怂！
陶乐乐终于发现李瑜儿是只纸老虎了，但她会伏低啊。小鱼儿，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说你的。
哼！李瑜儿头扭向一边。
周媛见李瑜儿看向她这边，有点紧张。那个要不就买盆花？
这个可以有！李瑜儿眼前一亮。
其实买副羽毛球拍也挺好的，我带你们打羽毛球。赵金声说。
那不是找虐吗，李瑜儿看见陶乐乐脸色也变了，连忙说。买副麻将怎么样？
你会打？
我可以学！
不要走歪路啊。
另外几人觉得李瑜儿存心不良，明摆着盯着大家的私房钱，一致不予通过。
那买什么啊？李瑜儿心情有些低落。
买副望远镜怎么样？陶乐乐突发奇想。
李瑜儿不忍直视。你想看哪个男生啊？
我我没说看男生啊！陶乐乐急了。我是说从这里能看到老远的大楼，也能看到操场。有什么情况可以提前知道啊！
李瑜儿晃晃手机。现在还有什么是一个手机不能解决的？
是啊，看男生又不是什么不良嗜好。周媛一脸了然。
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陶乐乐觉得人生一片黑暗。这时赵金声拍拍她的肩膀。只要别偷看我们就行了。
对哦。李瑜儿忽然想起来之前陶乐乐一直在手机上点点点，忙打开手机群里一看。只见昵称乐天小白的群友更新了一张照片。正是李瑜儿输了钱坐在那里泫然欲泣。脑袋耷拉着，眼睛红红的，手摸着口袋。下面有一段字。食肉女神，左撇子，好打牌，牌技烂，输了哭。有意者可趁虚而入。还有个括号，里面写着，女神腰很细哦，超有手感！下面转眼就几十个大拇指顶上来，还有想抱抱想安慰乖不哭。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压抑。陶乐乐踮起脚悄悄往门边蹭。只听身后一声大吼，不敢朝后看，像只兔子一样跳过门就往楼下跑。
陶乐乐！你给我站住！你个叛徒！我跟你拼了！
只听李瑜儿一路追去，寝室里两人无奈地相视而笑。
要不就买盆花？
行啊，附近有个花鸟市场，可以去看看。
那就走？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