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德带着一脸伤回到领主城堡,他把马送回马厩,自己回到城堡大厅。
大厅里很暗,光亮来自门窗透进阳光和几个火盆。大厅主体呈长方形,领主的宝座位于正对大门的高宽台阶之上,宝座顶上是拜恩斯家族的家徽。但修德发现,虽然持戟的重甲武士还是保持向前突刺的姿态,但不知是这幅家徽的制作者犯了强迫症,还是拜恩斯家刻意要求,武士头盔上露出的那只眼睛不是朝前看,而是斜视着大厅,修德就觉得这个大铁人在盯着自己。
大厅两端各有十根雕梁画栋的粗木柱子,,连接着支撑房屋的梁顶。全副武装的卫兵就立在这些柱子下站岗,对走来走去的修德视而不见。
转了一圈也找不到维多利亚,修德问了一个路过的侍女,侍女说梅森克斯小姐还在和拜恩斯公爵一家飨宴,她可以带修德去宴会厅。但修德谢绝了,转身走出大厅。
他又来到那个圆形露台,维拉已经不知去向,可能已经回到宴席上了,也可能还在寻一个愿意听她满嘴跑火车的老倒霉蛋。修德坐到长椅上,将目光投向极远的远方,平原和森林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彷佛整个世界都是一整块陆地构成的。修德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大海,他开始想家了。
某人突然把手放在修德的后背上,然后是维多利亚那悦耳的笑声。但修德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心惊肉跳,他今天已经被三个女人吓到了。
“唉,胆子怎么突然这么小了。”维多利亚好像对修德惊吓的表情很满意。
“我今天过的很糟糕。”修德捂着胸口说。
维多利亚欢快地张开双臂,在修德面前转了两圈,问“怎么样,好看吗?”
修德这才发现维多利亚已经变了个模样。
金发被盘起,双唇涂成艳红色,还抹了一点唇蜜。她身上穿着一条纯黑色的短袖圆领拖地长裙,裙摆上点缀着数十颗亮闪闪的碎钻,就像把星辰摘下来披在身上一样夺人眼目。露出的锁骨上带着一条珍珠项链,耳垂上带着镶钻石的耳钉。她就像下凡的仙子,集奢华美艳高贵于一身,太阳的光芒都只配给她陪衬。
修德咽了口唾沫,他被维多利亚完全迷住了,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见维多利亚都脸红了,才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
“拜恩斯夫人给的,她强烈要求我穿上,还把自己的首饰全拿出来让我试了个遍。”维多利亚开心的都蹦起来了,“说真的,连我母亲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修德不言不语,紧紧盯着维多利亚,脸上只有傻傻地笑。
“你感觉怎么样?”维多利亚双眸闪动,满怀期待。
“太美了。”这是修德眼下能想到唯一的评语。
“有多美?”维多利亚不肯善罢甘休。
“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修德想起了第一次在要塞见到维多利亚的时候,当时他就被维多利亚迷住了,但再和眼前的维多利亚对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维多利亚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很受用。她兴奋地转了一圈,修德真担心她随时可能长出翅膀飞走。
从赞美中冷却下来维多利亚才发现了修德脸上的伤,她伸出手疼爱地摸了摸修德又红又肿的脸,问:“你和人打架了?”
“没事。我打赢了。”修德享受着维多利亚的温柔。但马上他想起来这里是拜恩斯的地盘,赶紧扭脸躲闪维多利亚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现在是维多利亚的护卫,这么亲密肯定对维多利亚的名誉不好。
明白修德用意的维多利亚显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朝气。她提起裙摆在露台上跑来跑去,像极了一只银色的蝴蝶。修德立在原地望着她,脸上带着欣慰地笑容。
玩累了,维多利亚就坐到长凳上,问站在一旁的修德:“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去哪了?”
修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芬琳·拜恩斯你认识吗?”
维多利亚一怔,抬起头看着修德:“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就因为这个名字。”修德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
“她是拜恩斯公爵夫妇的小女儿,比我小几岁,不过我没见过。大概两年前她去世了,我父亲还派人来阿格凡城参加了葬礼。”
“怎么死的?”
维多利亚想了想,然后指向两人面前的露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这里跳下去自杀了。”
修德脸色发白,他又想起那个幽灵一样的少女,顿感后背发凉。
“你今天很奇怪,问这个干什么?”维多利亚都可以看到修德头上的汗珠。
露台的外围有一圈白石制成的护拦,可能是设计者也担心会有人失足坠落,所以护拦建的格外高,身高五尺四寸的修德想要翻过去也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护拦,比他矮一个头多的维多利亚就更费劲了。
“我们回去吧,我好累。”维多利亚从长椅上站起来,她撩起一点裙角给修德看自己的脚,脚上的水晶高跟鞋鞋跟长的离谱。
修德走上前扶住维多利亚的胳膊,让她走起路来能舒服一些。
“今天晚上我们住这吧,拜恩斯夫人恨不得我一辈子也不走。”维多利亚对修德说。
修德倒是无所谓:“总比露宿荒野要强。”
“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是一起的吗?”
“你想得美!”
维多利亚的房间和修德的房间确实是一起的,只不过隔着一道墙,而且修德总感觉自己的房间好像是某个储藏室之类的地方改的。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周围是一排排积满灰尘的空货架,四个墙角三个上有蜘蛛网。
“护卫和仆人有单独的房间。能住在隔壁,这还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维多利亚站在门口说,她感觉这间屋子里面好脏,所以不想进去。
修德坐在床上试一试,说:“至少这床很舒服。”
维多利亚笑了起来,她就喜欢修德这种乐观的态度。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一轮月亮挂在城堡的正上方,几团乌云伺机而动,很快就会从人类手里夺走月光。
“你脸上的伤真的不要紧吗?”维多利亚还是有些担心。“城堡里有医生的,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的。”说着修德摸了摸左脸,已经不太疼了,但有一块皮肤摸着没有感觉,可能是伤到神经了。
“以后不要和人打架了,要打也得是为我打的。”维多利亚眼睛里亮闪闪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去睡觉吧,明天你有一家子人要去应付。”
“那我去睡啦,晚安。”维多利亚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四周无人,艰难地踮着脚尖来到修德床边,没等修德说话,她弯下腰在修德受伤的脸颊落下个轻轻的吻。“做个好梦。”维多利亚红着脸,一溜小跑消失在门后。
用手摸了摸被吻的左脸,修德觉得痒痒的。
没有月光庇护的阿格凡城区还是灯火通明,但山腰上的拜恩斯一家早已进入梦乡。
修德从梦中惊醒,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他心想可能是维多利亚翻身了吧,也就没有去管。然后,修德就听见了维多利亚的尖叫。
房间的门被修德一脚踹开,他右手里紧紧握着剑,借着一点微光在房间里搜索。房间里太昏暗了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朝四下喊维多利亚的名字,维多利亚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里传出,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刚走近就有一双颤抖的小手搂上修德的腰。
“我在,别害怕。我在这呢。”修德抱住维多利亚,轻拍着她的后背,他能感觉到维多利亚的身体凉的就像块冰,睡裙都湿透了。
“它突然出来了,就站在我床边。”维多利亚的声音都在打颤。“就像……就像一个会动的影子。”
走廊里传出人说话的声音和急匆匆的脚步声,拜恩斯夫人举着蜡烛闯进房间。修德松开维多利亚,将她送进夫人的怀抱。
维多利亚的尖叫惊醒了整个领主城堡。拜恩斯公爵亲自率领士兵彻查堡内的每一个角落,但折腾了大半宿,也还是一无所获。当维多利亚说起整个事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维多利亚只是做了个噩梦。
拜恩斯夫人想留下陪着维多利亚,被冷静下来的维多利亚婉拒。
“加强守卫,让士兵们睁大眼睛。”公爵对侍卫长嘱咐道。“这条走廊的卫兵增加一倍,我要巡逻队彻夜不停。”
“安心睡吧孩子,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夫人从维多利亚房间里走出来,她和丈夫耳语了几句。公爵问夫人这样真的可以吗,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大家都回去睡觉吧。”公爵发出命令,围在房间外人群渐渐散去。
夫人转向林修德,对他说:“维多利亚叫你进去。”
“我?”
“她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