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者,十年地狱,七日人间,所思所得,不过七日尽看也。爱欲杂,人心乱,七日人间不值看,空人心,填爱欲,消杂乱,不过妖术蔽之尔。”——《妖物判语》
无心之人,目光呆滞,行为与常人无异,却又与之前的自己天差地别,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父母,绝对是可以一眼看穿的。
但林子言没病没灾,父母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了心,这一点,李幼安自然也知道,所以堵在林子言放学的必经之路上,撞倒了他,电动车的威力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林子言去趟医院了,万一父母再细心一点,全面检查怕是也少不了。
学校门口顿时很多人围了过来,只有一个急于离去的身影,妖气深重,李幼安趁着混乱,撂下车子跟了过去,女孩没有上车,反而向一条无人的小路跑去,李幼安不疑有他,立马跟了上去,终于在树林深处拉住女孩的书包。
女孩回头,“我这书包可是香奈儿的!你一个送外卖的,赔得起吗?”
李幼安马上松手,确实赔不起,“你最近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人吗?”
“就你最奇怪了。”
李幼安眉宇紧锁,又来了一个不配合的,眼看女孩要走,李幼安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妖类,最善蛊惑人心,嗜血凶残,你不要听信妖言!”
“嗜血凶残?还有比人更冷酷的东西吗?”金彩凤大吼出声,吓了李幼安一跳。
“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大怨念?”
金彩凤不再回答,推开他就走,神是不能伤害凡人的,这一点已经足够成为李幼安,致命的弱点。
但,借人之力,李幼安混迹人间多年,也不是不会。
医院的B超,和透镜,各项检查来了一个遍,就是看不到林子言的心脏,但林子言仍然呼吸,仍然活着。
心脏畸形的推论也被推翻,父母不愿相信,带着林子言回了家,医院也没有声张,这件事若是真的是医学奇迹,要是出了错,可就是院方的问题了。
咚咚咚,李幼安敲响林子言家的房门。
林母打开门,看到美团的服装,皱眉道:“我们家没点外卖。”
“您儿子的心脏不见了,对吗?”李幼安道。
林母的脸色果然变了,林父闻声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幼安强硬的推开门,“我是捉妖师……”
在其他高干子弟的私人医生的安排下,林子言和其他几个无心之人,再次做了多项检测,心脏的消失,终于让所有人相信了李幼安,也相信了妖的存在。
“我们现在怎么办?孩子会不会有事?”林母一言既出,多人附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安全。
李幼安心里有点发涩,这些人已经被控制,如果真要惩戒金蝉,那么主人死去的时候,也就是这些“傀儡”死去的时候,思索再三,李幼安说:“只要那个妖的宿主不死,你们的儿子也就不会有事。”
但,现在的状况对这些人无利,如果李幼安不抓他,就会有更多人受害,如果李幼安抓他,有个凡人插手,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万一对方见势不好,杀死宿主逃之夭夭,李幼安也只能束手无措。
“我的术法不能作用在凡人身上,所以你们要帮我控制住那个凡人。”李幼安说着,掏出金彩凤的照片,递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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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金彩凤的狩猎仍然没有停止,听到号召的傀儡,穿过黑夜,乘着夜风,不顾任何阻拦,来到郊外的北山。
山顶上风声烈烈,金彩凤身上的黑色裙摆,被风吹得凌乱,朝暮睡在一旁的树枝上,银色的纱质长袖,也随风摇曳着,发冠上系着的银铃,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事情暴露,李幼安索性也不躲避,带着几个跟来的父母,走上山顶,与金彩凤等人面对面。
金彩凤几乎没正眼看他们一眼,在朝暮的眼神示意下,一声令下,“杀了他们。”
李幼安一看,“呦呵~现在的妖怪都这么猖狂的吗?”二话不说脚尖点地,腾空而起,直冲朝暮所在的槐树。
临近之时,朝暮才不慌不忙而又疾如闪电,亮出兵器差点将他刺穿,李幼安只得向后退去,朝暮的玉枪八尺之长,坠有火凤羽,枪杆白玉所制,在火凤羽的映照下,灿如霞光,直直的一刺,被李幼安堪堪避过,背后的大树却在冲击下瞬间断为两截。
玉枪数次一瞬间擦肩而过,又在下一瞬间带着猎猎风声,刺穿空气卷土重来,李幼安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数条口子,虽不见血,也足以让他认识到实力的悬殊。
正面接招只有一次,李幼安的拂尘直接被打断,玉枪刺过来的片刻,朝暮身后突然出现一张金网,将朝暮按到地上,呈现合围之势,朝暮兵器未收,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
“李兄!”领头一抱拳,笑声爽朗。
李幼安迎上去,“我还以为你们降魔局不来人了呢。”
双方打完招呼,朝暮也摸清了这些人的身份,冷笑道:“区区凡人之躯,也敢冒犯本座?!”话音刚落,金网顿成碎片,朝暮目露凶光,不留活口的意图分外明显。
李幼安仓皇应对,被逼退几大步,其余的人,显然也被吓到,从未见过万年道行的妖物,李幼安以神的力量相对,都占不到上风,凡人的心血在金彩凤的杀戮中,源源不断送与朝暮。
降魔局当机立断,一剑刺入金彩凤的心脏,破除了朝暮在人间的力量依托。
即便如此,于朝暮而言,也不算大事,玉枪横扫一绊,将李幼安撂倒在地,枪尖的光面闪过一个人影,随即武器被人挑开。
花叶停至半空,连同灯光都凝固了一般,时间静止,万物无声……
李幼安抬头一看,不知浮黎何时悄然而至,一手执扇,青衣白裳,袅袅仙雾忽的飘散,那双眼睛玩味的看着他,似是不解,“干什么呢?”
李幼安爬起来就没好气,“干什么你看不出来?!看看你的人干的好事。”
浮黎冷淡的目光缓缓扫过,已经静止的,父母抱尸哀嚎的画面,“作恶者已死,李真人不必挂怀。”
“作恶的究竟是凡人还是这妖物!你我自知,何必自欺欺人?”
“恶念自人心而来,与妖何干?与我何干?”浮黎轻佻一笑,折扇一收,画风陡然转变,“我那里有上好的竹叶青,李真人可愿同享?”
李幼安被他这,强词夺理,颠倒是非,避重就轻,臭不要脸的一番言论,气的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你真是妄为神仙,不造福万民就算了,居然还为祸人间!”
“在你眼里,神就该造福万民,那这些受神庇护的凡人呢?他们应该做什么?!”浮黎这句话问的轻飘飘却又痛彻心扉,其中蕴含的情感因素,让李幼安不敢妄自揣测,只隐隐觉得,千年前,神族泯灭仿佛与这句话有着莫大的联系。
仿佛是看到他无言以对,浮黎那点情绪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言语间恢复了玩世不恭,转而面向朝暮,“玩的这么大?还真当世上没有神仙管你了?”
“一个末流神仙,有什么好怕的?”朝暮一边说着,一边挑衅的看向李幼安,加重那个“末流”两个字。
李幼安嗤之以鼻,他再末流,也是个神仙,况且当年他刚刚飞升,神界就不复存在,他若再早一刻,估计就要跟着各方神仙一起魂飞魄散了,所以这不是末流,这是幸运。
或许是愤恨的目光太热烈,浮黎的目光重新定在他身上,伸手揪了一下他的皮卡丘小耳朵,李幼安拨开他的手,“干嘛呀?”
“这是什么?”浮黎搓搓手指上粘着的灰尘,眼里藏不住的厌恶。
李幼安知道这场斗争,自己没可能赢,索性爬起来,无比骄傲的跟他解释:“区域送餐第一名才有的!”
“用神力作弊了吧?”
“废话。”李幼安翻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
浮黎很满意,“你变了。”
李幼安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变得不诚实,用神力欺压凡人,立马反驳,“我时不时会让给别人的。”
但浮黎想到的,是当年与李幼安第一次见面,对方没打过佛藤,又被自己一通嘲笑,哭着骂他,不守天道,那时的李幼安见了死人,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好守护他的凌然正气,为人间惩恶扬善。
而现在,这里那么多死人,李幼安却能接他的玩笑话,看来这些年,长进不小。
“你怎么在这儿?”李幼安才想起来这茬,想到了就问了。
浮黎双手背在身后,“游历人间。”说完拂袖而去,带走了朝暮。
花叶落地,灰尘浮动,旁边的凡人却看着满地孩儿的尸体,一脸懵,对李幼安等人视而不见,李幼安瞬间就感觉到了神力的残留,浮黎消除了他们的记忆,还给他们留下了隐身咒。
神力作用在凡人身上必将遭到天谴反噬,浮黎这个人总让人看不出好坏。
降魔局的人已经回去,只有李幼安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金彩凤倒在一个树干上,黑色的裙子与夜色融为一体,眼睛半睁着,神情温柔,目光专注,像是看恋人的目光,李幼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