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神记》有云:“昆仑有神,通阴阳解万象,居深穴而沐日光,壁满珠玉结雪霜,银发绿瞳,性冷清,凡人不可近。”
“台下之人何所求?”
“复仇。”
“拿出你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
“好啊。”傅隐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左侧珠帘后,研墨之人,手腕铃铛声清脆,桌案后散发广袖之人提笔,面前的竹简上渐渐染上黑墨:“第二目,幽冥蝶………”
一页褚草黄的纸张飘过来,细看还有雪浪纹,“借妖七日,燃烛以还,逾期不候,至死方休。”
傅隐接过毛笔,工工整整签下自己的名字。
伴随着一声铃铛脆响,傅隐从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只玫色的蝴蝶,在眼前轻轻飞着。
“报仇的武器吗?”傅隐皱起眉头,伸手去触碰。
蝴蝶轻飘飘的躲开,又飞过来碰碰傅隐的鼻尖,像是玩耍一样,傅隐笑了一下,却不小心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捂住嘴角。
蝴蝶在他周围盘旋了一圈,最后飞到他手腕上一缩,成为一颗小小的凸出的痣,刚幻化完,房门就被保姆推开,“少爷,吃早饭了。”
傅隐答应了一声,起床洗漱,手腕上的痣和那只蝴蝶一样,是妖冶的红色。
楼下已经坐了三个人,他的父亲,她的继母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可笑,自己的母亲刚刚去世不足一月,这个女人就欢欢喜喜进了门,三个人都是凶手!
傅隐深吸一口气下了楼,坐到了那个野种的对面,一声不吭的开始吃煎蛋。
“小玉早就和你一个班,你也记得照顾一下。”
外面的私生子都和家里的儿子一样大了,也不知偷情偷了多久,傅隐想拒绝,但嘴角的伤还在痛,忍了忍也就点点头。
车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傅隐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豹一样,浑身上下充满敌意。
“哥哥。”
“谁是你哥?”傅隐回答的毫不留情,对上傅玉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真够能装的。”
傅玉的身手,别人没见过,傅隐是见过的,一个月前傅玉就已经和他同校,只是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他弟弟,对这个傅玉最深的印象,就是于晨他们找茬的时候,傅玉一个可以称得上单薄的少年,居然一口答应约架的要求。
其实于晨哪里是因为傅玉值日打扫的不干净,无非是看他那张脸吸引了太多桃花,嫉妒而已。
那天放学,傅隐左思右想,怕出事,还是去了南操场查看,结果只发现了倒成一片,鼻青脸肿的于晨众人,傅隐要扶他们的时候,傅玉从旁边的洗手间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拧干衣服穿好才走。
现在想起,自己当时跑去关心他就是傻逼行径,最后因为傅玉一句“怕妈妈担心”,就和他称兄道弟,更是超级无敌大傻逼行径。
这样的战斗力,怎么可能会在昨天被他一推就倒,还半天起不来。想起父亲那个耳光,傅隐就是一阵气急攻心,更不想搭理傅玉了。
到了校门口更是下车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呆,身后的傅玉想追,但昨晚刚好撞到了腰窝,青了一大片,根本走不快。
直到中午放学,傅隐才出现在离傅玉三米以内的距离,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下次自己打车回去。”
傅玉乖乖点头。
却换来傅隐一声冷笑。
回了家,傅隐照常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傅玉在厨房帮他妈妈做饭,那个女人,趁着父亲不在家,总会支开保姆,做一些辣菜,故意让傅隐吃不了,但今天,桌子上竟意外的出现了一道板栗鸡块,望着满桌红辣围绕着的唯一一道不辣的菜,傅隐的心里直打鼓,“该不会有毒吧。”
“你快吃吧,我做的。”
听着傅玉的解释,傅隐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你做的又有什么两样?还不是帮凶。”
傅隐就是不动筷,直到保姆把他的外卖拿进来,才把菜端出来,当着母子二人的面大快朵颐,总是故意做出吃的很香的样子,他吃饭的样子仍然是说不出的矜贵。
“小隐吃饭的样子真像个少爷。”女人的夸赞八九分嘲讽,无非是在说他吃饭还斯斯文文,做作。
傅隐冷冷一笑,“我妈妈可是书香世家,她给的熏陶,岂是你这种乡野村妇能比拟的?”
“你!我现在也是你的母亲!”女人的胜负欲被激起,套着金镯子的手臂拍在桌子上。
傅隐毫不留情的出言嘲讽,“你?还是傅玉和你像母子。”
说完,就在女人愤恨的眼神中离开,没有父亲在场,被戳中痛处的女人再也受不了傅隐高高在上的模样,抄起白瓷碗朝傅隐扔过去。
只是碗飞到半途,却被傅玉拦下,傅隐转过身看着吃痛抱着胳膊的傅玉,危险的眯起眼,“疯女人。”
这真的是傅隐说过的最粗俗的话了,说完就提前回了学校。
下午的课,傅玉没有来,想起中午时他的表情,傅隐在校门口的药店转悠了好几圈,还是买了一盒药膏回家。
进了家门,却空无一人,傅隐扔下书包,刚想坐下,就听大门响了一声,片刻之后,保姆出现在傅隐面前,“少爷。”
“家里的人呢?”其实他只是想问傅玉哪去了,但是单独问总觉得怪怪的,就改变了策略。
“太太突然…”保姆咽下“发疯”两个字,“先生和小玉都在医院,我回来拿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傅隐蹙眉,“生病了?”
保姆捏着衣角,在脑海中寻找着足够礼貌的措词,但傅隐已经不耐烦,换了鞋子,准备去一趟,免得那个女人又背地里告状。
医院里,还不算太晚,走廊上有不少人在走动,却只有傅玉一个人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搭在头上的小臂还依稀可见淤青,说不出的可怜。
“咳。”傅隐咳嗽一声,等傅玉抬头才问:“你妈怎么了?”
“疯了。”傅玉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傅隐僵硬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疯了,自己的话不至于那么气人吧?还是……傅隐突然想起自己那句,“疯女人。”
一旦认识到自己是贼,就会立马心虚,再看傅玉,心里全是不忍心。
当初跑到妈妈病房里闹腾的是那个女人,妈妈心脏病发作,死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而当时,傅玉也在上课,说到底,跟他没关系,而且那个女人,长期的社会压迫,对傅玉非打即骂,简直不像亲生。
只是,在傅隐心里,血脉亲情总是最深的牵绊,所以很自然把傅玉划分到了对面的阵营。
“你…还好吗?”
“没有多伤心。”傅玉很是淡然。
傅隐不自然的摸摸口袋,药膏还在,“你胳膊…?”这种关心人的话真是羞耻。
“不太疼。”傅玉把袖子放下,遮住淤青,见傅隐还是神色犹豫,便补充了一句,“还没我妈打得疼呢。”
“胳膊伸出来给你上药。”傅隐长腿一迈,蹲到傅玉面前,笨手笨脚的往上糊药膏。
袖子往上一撸,傅隐才发现对方的伤远不止这一个,神情复杂的看看傅玉,却听见对方的轻笑,“这些伤已经好了,她最近没打过我。”
最近?指的是嫁给他爸爸的这一个月吗?一个月的时间,伤口仍然清晰可见,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
傅隐仔细瞅着说明书,“外伤都可以用,那里也给你上点儿吧?”
“嗯。”
傅峰从病房走出来,一眼就看见这兄友弟恭的场面,连忙揉揉眼睛,心觉自己该配个眼镜了。
“叔叔。”傅玉在他妈不在场的时候总会这么叫。
傅隐当即收起药膏,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一下,意外的不能再意外,坐到了傅玉的腿上,“我腿麻。”
“嗯。”
“我扶你?”
“嗯。”
三人一道回了家,傅峰突然也觉得,没了黄秋,一家人和睦许多,他不是不知道黄秋虐待傅玉的事,只是自己之前确实亏待了她,让她遇上那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家带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再不娶她,只怕傅玉就要被打死了。
鲜少平静的晚上,傅峰提议,“去饭店吃点吧,你俩想吃什么?”
傅隐自是不客气,“徽菜。”
“好。”傅玉表达意见的声音跟蚊子一样。
走进酒店,傅峰竟还点了瓶酒,“你俩陪我喝点。”
“明天还上学呢。”傅隐提醒着。
“喝醉了就请一天假呗!”傅峰军人出身,匪气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下,这句话傅隐期待已久,当即答应。
好巧不巧,上酒的侍应,竟是傅玉以前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傅峰不认识,傅隐可忘不了,当时这个人不可一世欺辱傅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人那次就已经被傅隐狠狠教训过了,这次没有胆子正面刚,却捏准了傅隐的性子,仗着是公共场合,假装不小心浇了傅玉一杯酒。
傅隐深吸一口气,听着对方无关痛痒的道歉,淡淡道:“眼瞎。”
这句话也是在试探自己的猜测准不准,准的话,就当报仇了,不准,就等会堵他,反正仇是一定要报的,自己的东西,哪怕看不上,也不让别人碰一个手指头,傅隐从小大大就是这个性子。
实验很快得到验证,不远处,酒杯掉落粉碎的声音一片接一片,女士的惊呼,旁人的责问,响成一片,傅隐看到那个人被扶走,外面很快想起了急救车的声音。
“早知道,还是弄个包厢好了。”傅峰把酒感叹。
傅隐毫不犹豫出言讥讽,“省省吧您,您就没那个讲究的作风。”
在最便宜的位置,喝最贵的酒,全上海也就他爸一个人能干出来。
经此一事,傅隐大概是摸清了蝴蝶的作用,合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关好房门,傅隐端坐在床上,望着手腕上的红痣,“蝴蝶蝴蝶快出来。”
黑暗中,一只妖冶的红色蝴蝶出现,周身星星一般的光芒,映在夜色中,诡异却美丽。
“我妈妈能复活吗?”虽然蝴蝶没说过话,但傅隐有种直觉,蝴蝶可以回答他。、
“我只能控制未来,不能改变过去。”
也是,自己妈妈都已经成骨灰了,怎么可能复活。
“明天,傅玉的伤全都不见。”鬼使神差的,傅隐说出这句话,他只是想找一个试验品,怎么就说到了他,“我能收回刚刚的话吗?”
“我只能改变未来。”
“好吧。”话都说出去了,他现在总不能反悔,再让伤口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