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演出当晚多云，云层压得很低，感觉会下雨。
傍晚牧祯出门的时候，捎上了一把折叠伞。
话剧社的演出地点在小剧场，是T大除体育馆之外最大的多功能厅，坐落在理科区和工科区交错的位置，简明来讲就是牧祯这种学习宅平时根本不会去到的地方。
所以她华丽丽地迷路了。
照理说跟着其他拿着票的观众一起走就不会出问题，可偏偏这块儿连廊很多，四通八达地，她一个人绕了一会儿，连个人影都没碰到。
无奈，她绕回到十字路口，把走过的路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翻校园地图。
这个当儿，远远地有人叫了她一声：“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高跟鞋落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清亮，沈青阳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她没背包，手上抱着两本书，很有职场白领的气质。
牧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在自己眼前站定，才回道：“来小剧场看话剧。”
“话剧？”沈青阳很是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你还看话剧呢？”
无视掉她话里的其他意思，牧祯点头：“马上要开始了，但我好像走错路了。”
“何止是走错路，简直是南辕北辙。”沈青阳夸张地笑了一下，右手往口袋里一插，然后转身，“走吧，我带你过去。”
说完也不等牧祯回复，自顾自地就往那个方向走了。
俩人平时并不熟稔，她那么热情倒是少见。但有人带路自然是好事，牧祯没多想，提步跟上她的步伐。
这片楼是设计类专业平时画图的工作室，教室多宽大，这会儿没什么人，便显得更为空旷。两人都不说话，一路上只有高跟鞋“哒哒哒哒”的规律声响。
规律久了，就有些枯燥。
沈青阳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见对方确实还跟在自己后面，挑眉：“你怎么跟幽灵似的，走路没声呢？”
牧祯看了看自己的气垫球鞋，答道：“因为鞋子没鞋跟。”
很平的语气，没什么波澜的表情，像是电脑程序的自动回复，连人工智能都不如。
沈青阳盯了她一会儿，扯着嘴角耸了耸肩：“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牧祯没否认：“很多人都那么说。”
加上这句便更没趣了，沈青阳没接茬，继续踩着鞋跟往前走。
牧祯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两步，想着她的话，重重地踏了踏脚后跟。
脚底下发出“咚咚”两声巨响，像是重量级怪物的笨重入侵。
牧祯听着，觉得这动静远没有高跟鞋的韵律悦耳，便放弃了，依旧走路没声似幽灵。
前头响起一声低低的“噗嗤”。
……
牧祯确实走错地离谱，两人走了五分钟才终于看到了进剧场的人群。
沈青阳没往那儿走，拐进了边上的一条小道，牧祯很老实地跟着。
小道的拐角处有一面镜子，路过总要瞟两眼的沈青阳，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之人的目光——她在看自己手上的两本书。
沈青阳把书展开来，大大方方地露出封面给她看。
“雅思托福的单词书，你也有兴趣？”
猝不及防的再一次搭话，牧祯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接上她的脑回路。
“嗯，还好。”她从左到右仔细瞧了瞧眼前鲜艳的书封，红配蓝还挺好看的。
沈青阳的眼睛眯了眯：“你打算考雅思还是托福？”
“嗯？我？”不明白这前后又有什么逻辑关系，牧祯想了想，摇头，“我打算先考专八。”
“……”
沈青阳有些无语，她问她想考雅思还是托福，是想探探她出国会选英系还是选美系的学校，结果她回说先考专八，他们专业强制每个学生都必须得考的专八……
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傻还是够心机。
她撩了一下头发，优雅地转回身，面色平静地继续往前走，牧祯照旧跟着。
天色愈发昏暗，这条路上除她俩外并没有来往的身影，倒是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道具。
再近一些，可以听见剧场内的喧嚣声。
这个当儿，两人绕出了拐廊，走到露天的花坛旁，看到了小剧场所在的那幢圆柱形建筑。
四下的光影在这片儿凌乱地层叠，亮一道暗一道的，颇有些艺术感。
交错之处，一抹清瘦的身影倚在外墙上，一手抱臂，一手夹着半支烟。
烟灰从手上脱落，他没理，只抬首望着死气沉沉的天幕，不知在想什么。
本该是副孤寂的画面，但或许是那人气质的关系，牧祯看着，竟觉得有那么点诗意。
听到动静，那人回望过来，没什么精神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停了停。
他掐灭了手上的烟，走进了光影里。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问的是沈青阳。
牧祯看到他的脸，想起来昨晚夜下那个奇怪的初见。
“对哦，这是后门来着。”沈青阳又撩了一下头发，笑，“抱歉，以前一直从这儿走的，习惯了。”
话落，身后剧场的后门开了一点，但似乎没有人发现。
“没事儿，从这儿走也一样。”男生一脸无所谓，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牧祯，眼皮微微一掀，“这是你的那位……”
“我室友。”沈青阳飞快地接了他的话，像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迅速解释道，“她来看话剧，迷路了，我帮她带个路。”
“哦。”男生轻轻颔首，还是那副表情。
牧祯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下。
身后的门又打开了一点，沈青阳瞟见门缝里露出的半截白裙，心头微微一动。
“给你介绍一下。”她对牧祯说，“这位是话剧社的社长，万洲，T大男神榜的忧郁诗人。”
万洲不以为意：“没必要，只是个演戏的。”
沈青阳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她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帮你拉一下好感。”
“……给前男友介绍新妹子？”万洲眉毛一抬，又看了看牧祯，“拉好感更没必要，我若喜欢，自己会追。”
感觉他们俩在打哑迷，牧祯干脆杵着没说话。
“是前前男友。”沈青阳纠正一句，重新抱起两本单词本转身往回走，“我还有事，你这会儿既然有空，麻烦给她指个路吧。”
“行。”万洲一手插兜，一手蜷指示意了一下后面，“跟我来吧。”
身后的剧场门重新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