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那孩子拉紧卸了劲的尹深果钻出人群,出了门,向着拐角后的修者跑了过去。
待那个紧张的富人走出来没多久,就看到尹深果突然跑出来。狱卒们大感意外,聚过来想要抓住他。还没够到,尹深果却又凭空消失了。一名狱卒一边喊着:“见了鬼了!”一边举起手里的杖在他消失处抡了两把。
另一名同伴制止道:“这肯定是什么怪术法,没准有大人物在保他,他好歹是尹家的人。”
抡杖的狱卒不甘心的收了手:“那我们就这样让他跑了?”
“这不正好是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吗,本来是兄弟俩畏罪自杀,眼下不过是情况变成一人畏罪自杀,一人畏罪潜逃而已。”
抡杖狱卒似乎还想说什么,那人补上一句话彻底堵回了他的不满:“蔡苷死去的消息已经传遍此方世界,那个女人陷进悖论时谢也鲁就准备赶过来,差不多就快到了,没准是他要带走这个孩子呢?他身边那个杀神谢不悯杀人不见血,你是想要和他切磋切磋吗?”
这时候,水名姹和陈品已经接到了两个孩子。陈品听见骚动就察觉不对,此刻见到那孩子抓着尹深果跑过来更是意外。但他来不及犹豫,有追出来的狱卒向这边搜查过来,马上就要拐进来。
水名姹扶住两个气喘吁吁的孩子,刚要问话,黑色空间将他们四人罩了起来。她看了看突然变化的四周,茫然看向陈品。
“这里是我的遮蔽屋,”陈品简单解释了一句,转向脸色苍白的尹深果;“你怎么出来的。”
听此一问,那孩子顾不得好奇遮蔽屋,开口想要解释,而尹深果打断了他。
少年脸色煞白,绝望地落了泪:“我应该抓住哥哥的,就算他中毒倒下,我该把他背出来,他不该死在那里!不应该是这样!”
其余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陈品清清嗓子:“你是想说,你和你哥哥是被冤枉的?”
尹深果猛然抬头,眼下还挂着泪,看过来的目光却是愤怒的:“我们没有害人!请承认我们啊!”
“那你们去障林究竟是为何?”
“为何?”尹深果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诡异的笑了一声。
“因为我们不够幸运啊,我真的好后悔。”
他话尾音渐弱,最后竟闭上眼睛倒了下去。水名姹忙伸手和那孩子一齐扶住他,陈品皱起眉头,在怀中剑上敲了敲,打开了遮蔽屋。
四人此刻竟已经在歇息的那家店内走廊里了,四下刚好无人,陈品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将尹深果放在了床上。
他看着尹深果,背对着二人问那孩子:“你能告诉我你去障林的目的是什么吗?”
怎么还在问这个?水名姹看了看那孩子,结果对方也是一脸迷茫。他认真回忆了一下,斟酌着回答:“我记得那是天上刚被蒙起来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孩子本来一直在等天赋测定,结果突然说就不能测了,还很失望。我们聚在一起,不想回家。彰哥从城里回来,他告诉我们说,祁柯他的父亲要卖掉他,他是祁门的孩子,被卖掉肯定就会被杀,而他是被卖去抵债的,尹深果说林中有复妄草,复妄草很值钱,如果找到复妄草的话,祁柯就可以不被卖掉了,我们也想要复妄草,刚好不想回家,就跟着一起去了。”
在他说到“天被封住”时,水名姹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那孩子没注意,陈品却分出注意力看她一眼。
房间安静下来,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僵局:“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彰哥他们家是医馆,平日里会去城里面换药材,他们说的,我们都信。”
“我不是在意这个,”陈品缓下脸色:“尹深果似乎是太累就睡过去了,你们闯进那里面后在里面呆了多久?”
“大概有十二个时辰,”那孩子抓抓耳朵,又补充道:“彰哥说,那个女人每隔四个时辰抓一次人吸血。”
陈品点头,下楼在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水名姹关好房门,带着那孩子走过去。
“陈品,这是神的恶意吗?”
剑修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回答的很笃定:“不是,这只是每时每刻在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可能发生的很一般的悲剧而已。这与你并没有关系。”
那孩子小心翼翼靠着剑修坐了下去,水名姹站在原地,看了陈品几秒钟,转身走出店门。
她在门口桌边背对着街道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面向墙壁开始传音:“火燃焰。”
火燃焰很配合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容带着好奇:“我在这里。”
“火系圣灵的祝福是怎么样的?”
“嗯?你指哪个方面?”火燃焰的笑意愈发深了。
“你现在可以对这个地方的人进行祝福吗?”
火燃焰拖长音“嗯”了一声思索:“这个我没有试过,我在火系圣灵的祝福变为诅咒之后成为了不可被天道认知到的存在,而且,诅咒这种东西,也不是可以随便试着玩儿的吧?何况我都不能被他们认知到。”
“那要在我身上试一试吗?”
火燃焰笑容里多了点意味:“什么意思?”
“要不要现在试一试,我能看到你,但是我们触摸不到对方,如果你来这样诅咒我:让我永远碰得到你,你是不是就可以通过我再次触碰到这个世界了?”
“你知道你这是要蛊惑我对你进行诅咒吗?”
“我清楚,你就不想再喝到酒吗?”
火燃焰哎呀一声,掩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
“之前秦备午说,火展扬带领火系圣灵去南国闹事时是喝醉了的。”水名姹深吸一口气;“我猜,陪他一起喝酒的人是你吧。或者说,其实是你蓄意灌醉他的。”
“哦,那我又为了什么要灌醉他呢?”火燃焰笑容可掬。
水名姹摇头:“这个我猜不出来,前面的也全部都是基于猜测而说出的,那么,你要喝吗,我愿意请你。”
火燃焰抬起手鼓了鼓掌:“猜的不错,在你愿意主动告诉我之前我就不问你原因了,如果能成功的话,请我喝桂花酒吧。”
水名姹站起身时,火燃焰轻飘飘追过来一句:“不要放任别人伤害你啊,无论如何。”
陈品见水名姹走出去,没过多久又走回来,只以为她是坐立不安,还没想好要说她一句什么,就见她要了坛酒,抱着上了楼。
……水系圣灵真是海量。
身边那个孩子坐下之后就一直很兴奋,脸都憋红了,于是剑修主动和他说话:“你累吗?”
那孩子坐直了,很大声的回答:“我不累。”
明明也是在悖论里熬了一整日没休息,想到这,陈品笑了笑:“你可以暂时靠着我休息一会儿,毕竟被追杀了那么久。”
人笑起来就显得容易亲近,那孩子看了看他,想摇头但又改变了主意。水名姹从楼上下来时,那孩子刚合上眼睛。
水名姹走过去和陈品报告:“我要去障林看看。”
“啊”?陈品直觉麻烦的事要来;“你去那里做什么,尹深彰大概没了,尹深果不是已经救下来了吗?”
“我要去找出证据,现在街上都在说尹深彰是畏罪自杀,而尹深果畏罪潜逃,我要为他们脱罪。”
“不是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吗?”陈品语气严厉起来:“事已至此,他们语焉不详,等尹深果醒了带他走就好……”
“我不信!”水名姹打断他,这声把那孩子合着的眼睛惊的张开来。水名姹缓声:“我不信他们会是坏孩子,他们被蔡苷追杀已经很可怜了,如果……”
她深吸两口气,没能如果出个所以然来,转而说:“我相信他们,我要为他正名。”
陈品和她互瞪一会儿,终于移开目光:“我之前有个师弟。”
“?”
“没什么”,陈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方玉递过来;“这是我师傅的信物,遇到危难的时候,把灵力注进去就可以向他求救,给你。”
看水名姹接了,陈品叹了口气:“我先提醒你,如果你想要保护别人,那你就不能再做一个废物了。”
又是废物,这两个字快成陈品口中自己的代名词了。水名姹翻了个白眼:“受教了,我会努力变强的。”
见水名姹要走,那孩子立刻弹了起来:“我也去!”
水名姹回头,收到陈品“把他顺便送回去”的示意。
重回障林,两人沿着两日前少年们寻找复妄草的路线走了一遍,除了鞋底的泥土外一无所获。
水名姹决定先遵照陈品的指示将那孩子送回村中,就走出障林,未曾想走错方向,出来时已经到了半山腰。
山上的路要比林中的更为通畅一些,那孩子找的很认真,听说要回去,就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我想再找找。”他拉住水名姹的衣襟。
要拒绝这样一个热心帮忙的孩子有点难,水名姹默默整理措辞。
那孩子突然抬起手掌看向天空:“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