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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inspanner

Einspanner,ナミヤ雑貨店の奇蹟

晚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整个人扑到沙发上。这一天真能让人筋疲力尽啊……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在大多数时候都奉行着折木奉太郎的“节能理论”的人而言,话说这可是最合理的宅男宣言了,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节能”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沙发抱枕和床可以拯救我了吧。

许易箐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切换着电视频道。电视唯一的好大概就是能给你一点“未知感”,如果下一个台正好播放着你想看的东西,就会和抽卡抽出了SSR拥有差不多的快感。然而大多数时候都会像我姐这样找不到目标,虽然知道自己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一个台才能得到满足,于是就持续地切换,算是一种打发时间。这就像你明明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还是走进了超市,最后看到了什么东西,比如觊觎很久的玩偶或者手办,就会猛地击节赞赏,“对啊就是这个,之前怎么没想起来我要买它呢?”于是高高兴兴地结账出来,如同自己本来就是奔着这个去的一样。

身体很疲倦的时候,头脑倒是不知死活地变得灵光很多,我不断地在沙发上滚动,发出各种语气词来表达我到底有多舒服。

“喂……”似乎终于无法忍受我的噪音,许易箐放下了遥控器,“你这声音让人浮想联翩啊……”

“哇哦,你真的变态,我是你表弟诶。”我把头稍稍偏过一点,把她放入我的视野。

“那我应该怎么说?”她无辜地摊了摊手,“‘最喜欢可爱的弟弟的喘息声了’,这样?”

“怎么听都很恶趣味好吧?”再也没办法直视这家伙了呢。我把头扭回枕头里。果然这个时候只有柔软的陷阱才能治愈我了吗?姐姐果然是可怕的生物。

“呐,我说啊,”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电视节目,许易箐直接把电视关掉,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你又是指什么。”其实我很清楚她在说什么,只不过有这种方式装傻,企图蒙混过关。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幼稚伎俩,许易箐轻轻叹了口气。我翻过身,把面部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当然是你们三个人啊。”她抬起右手蜷曲成一个窝形,在太阳穴上钻着。

“这件事啊。”我说。明明已经知道她会问我了,之前的借口是什么来着,在紧要关头却想不起来了。“老实说,他们怎么想,我也不可能知道的吧。”

似乎听到了不想听到的答案,许易箐轻轻摇了摇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所以说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没什么。”她没有看向我,“最好也不要再想起来。”

“……这种台词就像是偶像剧的女主失忆情节啊。”我摇了摇头,“我可不觉得我是这么戏剧性的人啊。”

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着什么,许易箐的眉头紧紧地扭绞在一起。这里的气氛似乎在逐渐导向回忆啊。我可不喜欢回忆,一直往前看不就好了吗。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许易箐思索的样子,灯光下带着暧昧轮廓的侧脸,就像是水汽朦胧的夜晚,昏黄的路灯照在湖边的围栏上,带着一点温和,但更多的是孤独和难以靠近。这样过了好久,许易箐手里的杯子拿起又放下,最终她还是不甘心一般地,就着杯子口的边沿抿了一小口红酒。

“嘛,这样问下去也没个结果。”最终,像是释怀了一般,她伸了个懒腰,这样带着不合时宜的欢快语气说道,“我知道许淮安同学不喜欢犹豫,大部分时候呢,也没有什么半吊子的行为哦。”

“啊,”突然被夸奖的我明知道这不是她想要说的中心语句,但还是礼节性地懒懒地回了一句,“多谢夸奖。”

“但是呢,”她补充道,“你只会选择逃避。”

“听起来是差不多程度的糟糕呢。”我不痛不痒地附和了一句。她这是在揭示我人格的本质吗?听着很有学究气还很可靠的样子,明明是在批评我但是却很难在我内心掀起波澜。也许是早就习惯了批评的缘故?

看到我没有什么反应,许易箐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讶。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是在需要下很大勇气才能开口的时候才会喝酒的吧。这么说我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把她逼死两次?这家伙不是前学生会长吗?难道我已经存在击败她的资质了吗?

“这样啊。”她看了我一眼,“你早就明白了吧?”

“你是说逃避吗?”我无所谓地看向天花板,“我会这么做吗?我可是一直都做着要担当起来的觉悟啊。”

“……这样啊。”很平淡的回复,看起来我的“担当宣言”被彻底地嘲笑了呢。“真是不坦诚呢……”她喃喃自语道。可恶,你倒是做出一点自言自语的样子来啊,不要让我听到好不好。我恨恨地转向她,冲她瞪了一眼。

许易箐随即摇了摇头,似乎在甩掉什么想法。“哦!”她突然两眼放光地看向我,“有件事情今天正好和你讲。”

“我不要我不听我拒绝。”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潇洒地把头再一次转向天花板。

“听好了啊,”这家伙似乎根本没在听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升入高三的时候啊,学校里进来了一批新生。”

“那是自然的啊,你在说什么……”稍微放了一点心思去听她的话,我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这样的故事开头跟“Once upon a time”和“很久很久以前”比起来八斤八两吧。这么说我以后要是写回忆录的话,第一句就是“我生下来的时候啊”这样?不过从出生开始记流水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而且那个时候的事谁还记得起来啊。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走神,许易箐做作地咳了一声,我勉强把精神再一次集中起来。

“……那时候我不还正是学生会长嘛,就利用了一下我的人脉,在里面调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有两个人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许易箐又喝了一口红酒,“不过后来她们也确实进了学生会,还成了核心成员。我的观察果然没错。”

“是是是,你很厉害。”没精打采地附和完她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着身体的骤然绷紧,我慌忙直起身来正视着许易箐,“你说的是吴忆和苏昭月吧?”

许易箐露出了满意地神情,点头对我表示首肯。随后她把身体陷入沙发里,抱胸看着我。“没想到你苏昭月也认识了。”她的笑容又一次莫测起来。

“嘛,也不能说认识。”我挠了挠头,当她进入这种状态,我就不好对付了,“今天碰巧撞到她们对峙,后来吴忆学姐和我讲了。”

“哦!那个时候……”许易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泛起了一阵玩味的笑容,“你们两个的关系,意外的好嘛。”

“本来称得上‘关系’的也只有这一个学姐了吧。”我抗议道。其实本来还想把王什么什么……糟糕,想不起来名字了,还是叫他筋肉副主席吧。本来还想把他算上去的。好吧,严格来说他只算混了个脸熟而已。连这个都在纠结的我持有着多么可悲的人际关系也不用多说了吧。然而此时许易箐却极具侵略性地在试图攫取我眼神中的慌乱,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呢?我慢悠悠地别开眼神。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学姐的话,那就是三分之二块金砖了吧,听起来也不赖的样子……

看着我逐渐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容,许易箐立刻切换到厌恶的神情,“不会真的有意思吧?没想到你还对比你大的感兴趣……真恶心啊。”

“就算是那样也和你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的,许易箐学姐。”我有意地扯开距离,“比起那个,是时候回到之前的烂俗故事了吧。”

“哦,对,”正打算对我继续发起攻势的老姐立刻缩了回去,重新组织起了语言,“她们两位啊,具体是怎么特殊法呢……就从我当时知道的消息来看,吴忆是那种人群焦点,似乎认识整个段的人,但又没有很好的闺蜜。怎么说呢,就像是高一时候的我啊。”

“只有后半部分是你吧……”我嘟囔着,“你什么时候是人群焦点的那种类型了,非要说的话,也是你和罗非语各拆一半再拼在一起。”

“罗非语啊……”许易箐玩弄着前额的刘海,“嘛,这么说倒也没错就是了。总之就是认识很多人朋友却很少。”

认识、朋友、熟人、陌生,这些词本来就是模模糊糊的界限不明的啊……如果假定“陌生”为人际关系的最低层次,那么上一级,仅仅知道名字,或是停留在见面寒暄的层次,好比吴忆之于其他人,姑且就称之为“认识”吧。那“熟人”和“朋友”又该怎么区分呢?在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理解吧,说实在话把“朋友”这个既可以指代熟悉程度又可以指代关系类型(就好比“亲人”“同学”这类的)的词放到这里本来就有点僭越吧。想到这里我又突然发现“陌生”还不是最低的层次,曾经认识,但因为种种原因,像是分手啊绝交啊关系疏远啊什么的,所形成的“形同陌路”不是最低级别的关系吗?大概连回到“认识”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呢。

正在我思考这样深邃的哲学问题的时候,许易箐不耐烦地把头发绕在指上又松开,这样反反复复,表达一种不满。我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好好地认错,我真是察觉气氛的大师。

“抱歉,又想岔了。”我轻轻合掌,向她低下头,“请继续说吧,到了苏昭月的部分。”

“……啊,是。”许易箐似乎被我的道歉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啊,难道是刚才在想什么烦心事吗,“苏昭月不一样。谈起吴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说到苏昭月,记得的人可能只会想起她长得挺好看的。”

“长得挺好看的……”我以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之前在厕所前那次对线,因为苏昭月背对着我,一直没能看清她长什么样。不过从背影来看,比吴忆还要矮一些,身材比较纤细,应该是那种娇小类型的。“既然这样,”我回过神来,“那她又能拿什么资本和吴忆这样的人际网抗衡呢?”其实我已经明白了答案,但很多时候为了推进对话也总是要说一些装傻的话,毕竟这也是一种“氛围察觉”嘛。

至于没有察觉到我提问的真实目的的许易箐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说就是特殊手段啊,话说你不是也体验过了吗?”

“体验过?你说余知秋的事?”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所以说啊,许淮安同学。”许易箐举起食指,“和姐姐抗争是没用的哦。”清楚地知道她这句话是在混淆视听,我在脑海中做了简单的排除法,其实答案很明了。

“吴忆这家伙出卖我啊……”

“不能这么说学姐啊。”许易箐很生硬地笑了笑,“不过,真聪明啊。”

“不想夸就不用强求了。”我瞪了她一眼,“继续说你的。”

“好嘞。”许易箐快乐地拍了拍手,“就是造谣啊。当时在进入学生会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有这样的趋势了,一个利用人脉,一个利用谣言,都是把握人心和取得地位的很好的手段。”

“可是谣言这种事……”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不是太犯规了吗?”

“人脉就不犯规吗?”

“可那是……”想找出很好的理由来反驳她却反而找不出来了。仔细想来,不管利用谣言还是人脉,都不是靠能力啊。这么说来,其实她们本质上是一样的?我自然是难以接受这个论断,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易箐。

她应和着这样的眼神,似乎早有预料地顺下去了话题,“我当初也没法接受苏昭月的做法,但我很清楚我学生会长任期一到,即使还没有到她们有资格参选的时候,这两人都会开始为了这个席位而争斗,这些手段也终究都会使出来。到时候如果波及其他学生,或是我下一任根本没办法制住她们,可就不太好了。”

“所以,”说到这里,我的某一个疑惑突然被解答了,“你连任了?”

“是。”许易箐点点头,“具体的方式也很简单,关于学生会应届选举的文件有一个最大的纰漏,就是没有规定没有候选人参选的情况。既然没有规定,自然由我这个学生会长说了算。我抓住了这个空子,用了一些手段说服高二那些家伙放弃学生会长的选举。这样一来我就没有任何继任者了,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连任了。而且会内也没什么意见。”

“……谁敢有意见啊。”我默默地说了一句,“所以,这个‘纰漏’就变成了成文规定一直到今天?”

“现在会内的事我不清楚呢,”她说,“不过一般来讲也不会动之前的文件。八九不离十吧……”

目前唯一的让现任会长继任的方式,就是没有候选人。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仔细找寻,又看不见那条灵感的来源了。

“不过制住她们还真是好累的呢。”许易箐叹了口气,“毕竟是精力旺盛的年龄。不过我当时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明明等我毕业之后没人治得住她们,我当时也是想到了的,合格的继任者却迟迟没有出现。果然就出事了。”

“这个‘社联’,你走后的第一年就分裂出来了。”

“是啊。”她抬头盯着吊灯,“社联不就是小型学生会嘛,从规格到配置到规章制度,都和学生会重合的啊。就是把学生会很头疼的社团事务给单列出来了。倒也不是坏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听到社联和学生会的规章制度“重合”的瞬间,我捕捉到了之前的那个灵感。早上吴忆学姐略显忧愁地和我抱怨不知道苏昭月会用何种方式实现她的连任,哦,被迫连任。联系到苏昭月历来的手段,和这个由我老姐沿袭下来的规定,我突然想通了。

听到我发出完全不搭调的回答,许易箐疑惑地看向我,轻轻地发出一声“哈?”

“苏昭月啊……”我用手指不断地叩击着茶几,“她想用她惯用的手段,清除掉吴忆的所有候选人。这样的话,吴忆就只能连任了吧……”

许易箐大概花了三十秒钟考虑我在说哪件事情。等到想清楚的那一秒,立刻抬头,用一种夹杂着严厉和赞许的眼神看过来,“吴忆有说过这件事?”

“意图是她说的。”我把目光投回去,“过程是我刚想到的。”

“这样吗……”许易箐浑身放松一般地瘫回沙发里,“明天就是换届选举了啊……你打算做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告诉她啊……”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之后,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尾音被我可憎地犹豫着延长了。

“之后呢?”许易箐笑笑,这回真的带有嘲弄的意味,“帮助她吗?当英雄吗?”

对啊。告诉之后呢。我能做什么来抵抗苏昭月。说真的连她的附庸我都要找到吴忆才能摆平,那这个家伙岂不是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其实也不是这个家伙难对付,是她使用的手段,谣言,是我最应付不来的类型。

“唉,”我最终吐出一口浊气,“最后还是回到谣言的问题上来了。”

“如何解决还是更久远的问题。”许易箐似乎在引导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的重点是,要不要解决。”

从How退步到Why了吗?至少这个What我还是清楚的。简单来说,就是苏昭月因为一年前的失败心怀不满,为了违背吴忆的心愿而选择逼迫她继任。那么关键在哪里?是地位?权利?还是嫉妒?或是单纯的报复?如果介入其中,再一次让她遭受挫败,其结果是什么?如果袖手旁观,让她完成这一次精心的企划,结果又是什么?

其实苏昭月的角度已经很清楚了,要知道真正的问题所在,现在只差一个人,吴忆的态度。是这样啊,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苏昭月的出发点,而在于吴忆是否真的放开了两人的纠葛,是否真的无所谓。而这些,只能等到明天去找到吴忆,再亲自要到答案。

看到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许易箐久违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她猛地靠近我,直到身上的柠檬香氛和淡淡的红酒味把我淹没。我闭上眼睛不敢乱看。

“太近了啊……”我的抱怨被她硬生生地截断。

“那么明天就看你的了。”许易箐拍了拍我的头,“Mr. Hero。”

*

第二天找到吴忆学姐的时候,她正在社联室里呼呼大睡。百叶窗已经完全放下,整个房间笼罩在激发人疲倦的慵懒氛围中。大概她这几天也累得要死吧。我把社联室的吊灯打开,开关按下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

学姐似乎睡得不是很深,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抬起头来,眯着还没能适应光线的双眼看向门口的方向,在依稀辨认着来人是谁。在这种时候睡觉的大概不会陷入熟睡的状态吧,毕竟吴忆学姐也不是那种很有安全感的人,完全做不到放宽心来睡吧。

“哟,”我拙劣地打招呼,略显生硬地挥了挥手,“打扰你休息了?”

认出是我之后,学姐似乎有些宽心般地吐出一口气。“是你啊,”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她说,“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快要过劳死了呢……”

“过劳死是太夸张了吧?”我把一张转椅拉过来,隔着办公桌坐在学姐的对面,“虽然说我这几天也是累得要死……”

“是吧是吧,”学姐用力地点点头,“这样那样的事呢,从活动月开始就像开火箭一样,事情多得要死。”

“也不仅仅是公事而已吧,”为了结束停不下来的客套话,或是学姐无意的逃避,我直接地引导她靠近那个话题,“或者说,更麻烦的事倒反而不是公事吧?”

这一记直球直接让吴忆陷入了几秒的呆滞,很快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之后,她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向我。“听你的口气……”她说,“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其实不是,”我摆了摆手,“恰恰相反,我是来咨询你的。”

听到这样的陈述,吴忆低下头仔仔细细地考虑了一番,最后还是向我投来略带迷惑的神情。太好了,我已经战胜了这个女人,我不禁想站起来欢呼。对话本身带有的氛围出人意料地能被我捕捉到,就像我和余知秋对话的话就可以用沉默和眼神来推进,而和学姐就不得不诉诸语言,因为学姐本身的想法我没法轻易看透,而我们又时常进行一些这样迂回曲折的谈话,这时候从善于伪装的学姐的表情里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咨询。”吴忆平淡地重复了一边这个词,“我已经告诉你全部了。”

“还剩一点。”我把左右手交叉起来放在办公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你的想法。”

“我的?你是指……哪方面的?”

“关于这件事本身,”我从边上的笔筒里取出一支笔,在吴忆面前的白纸上画上一个圈,“你到底能不能接受?”

“接受……”吴忆的语气开始迟疑,大概是开始严肃地思考问题了吧。

“是的,问题就在你,”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展开我的谈判,“你能不能接受苏昭月最后取得胜利,你继任社联主席的这个结果?换句话说,和苏昭月无关,你到底真的想卸任,还是‘如果必要的话,继任也无所谓’的态度?”

吴忆低下头,从我手中把那张白纸拿过去,在里面那个圈内填充起线条。在沙沙的无规律作画声响了一分钟之后。吴忆抬起头,把手中的笔潇洒地转一圈收回手中。“我想我明白了。”她看向我。

“苏昭月从入学时的追求逐渐在和你的对抗中占了下风,于是那种追求慢慢变味,变成了嫉妒。这种感觉在高二竞选失败之后,达到了巅峰,在加上她自己也深受流言所害。性格肯定产生了扭曲。”我看向她画的那张纸,虽然很拘谨地束缚在我的圈内,但那些线条依然杂乱无章,“如果再一次失败,再一次因自作自受而被孤立。这家伙肯定会崩溃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似乎释然了一般,吴忆重新倒回躺椅上。“但是总有些不舒服的吧,”她玩弄起前额的刘海,两腮微微鼓起,“像是我一定要为此做出牺牲什么的……”

这家伙是在卖萌吗?这种反差感简直直击人心啊……我忽然就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了。“嘛,也不是一定要考虑苏昭月,所以我才来咨询你的啊……”

“没事,就这样吧。”吴忆叹了口气,“‘没有人是不值得拯救的’,这样吗?”

“似乎说出了了不得的名言呢。”

“比起这些……你对这件事倒是很上心啊,许淮安同学?”上一秒沉浸在感慨中的学姐下一秒就把直勾勾的目光投射过来,“说起来你表面上是以想帮我的名义,最后不是还是要牺牲我,你这算哪门子还人情啊?”

“呃。”突然被问倒的我只能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关,“这么说……倒也是哈。”

“要不然呢?”她的眼神中又注入了一丝揶揄,虽然我早知道这回少不了被她玩弄了,但这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啊,“喜欢当英雄?话说你知道苏昭月长什么样吗?好看是好看但也不一定合你胃口啊……不要这么莽撞地逞英雄好吧。”

“你都在胡诌些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口若悬河的吴忆学姐,“她是不能知道我们的商谈的啊,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嘛,倒也是。”自讨没趣的学姐撇了撇嘴,又玩弄起自己的刘海。

“关于你的倒也有……”这段谈判算是完美告终了,我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好迎接接下来一年的工作了吗?”

“嘁,我当然早就已经做好累死在工作前线的觉悟了啊。”吴忆白了我一眼,起身把百叶窗拉开,顿时上午的日光笔直地照射进来,朝东的窗户采光果然是好,整个社联室都亮堂了起来,让人忽略掉不愉快。是能重拾乐观的那种天气呢。

“真不像你的台词啊……”忽略掉吴忆投来的凶恶目光,我眯起了眼睛,试图看清窗外阳光底下的风景。

*

在文学社打发着闲适的午后时光,我和他们二位简单说了说这次的事。“所以总而言之,吴忆会继续担任社联社长的职务。”最后,我如此总结道。

“总感觉是在避开问题的解决,”罗非语似乎对我的方案不是很赞同,“只是找了个办法把矛盾本身解除了吧。”

“这样不是一样的吗?”我摊了摊手,“让问题本身自然消失。”

“还是逃避行为吧……”罗非语若有所思,“说起来你向来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这样。像是社刊出售的时候,我们会想到利用人际关系或者增加关注度这些方式,你就直接找到了社联让他们帮忙宣传。这次也是,我觉得总应该是阻止她,没想到你竟然选择了迁就。”

“毕竟要是不迁就可能就会出现问题的吧……”这么说来罗非语也常常像我老姐一样调侃我意识形态的“逃避”问题,真的有这么严重吗?而且这些问题我自以为已经是最优解了啊,为什么还不能让他满意呢?做人好难。

“我只是觉得……”余知秋一直没有插话,自顾自地想着什么,最后还是犹豫着开口了,“你很喜欢一个人做这些事。”

语气中有很不妙的凉薄的失望呢。我想起最近确实也没怎么和他们商讨过这些事,如果带来了不快的话,大概也只能是我的错了吧。又一次发挥了我察觉气氛的能力。“那个,”我微微颔首,“实在抱歉,自己忙起来,就没和你们讲了。”

“也不仅是这件事,”余知秋低下头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上次我的事也……”

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余知秋没有接下去说,但我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抱歉,有在好好反省的。”我试图诚恳地道歉,但她似乎没有给出我意料之中的反应,只是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罗非语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余知秋的状态,大概眼神停住了二十秒,然后又抬起头和我眼神交汇,里面复杂到我什么都读不出来。他的喉头微微蠕动,似乎想和哪一个人说什么话,但最后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之后,他看向门的方向,发呆起来。而我也不知道还能在这样的氛围中说些什么漂亮话,于是也只是看着眼前的空气出神而已。

一时间房间内又是难以言说的微妙氛围,织成一片密密的网,把我们缠绕着,让人挣扎得再痛苦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哈喽!”大概是之后不久,一个精力过剩的声音就出现在门口,许易箐从那里蹦蹦跳跳地过来。所以说比起我这个观察大师,这家伙完全就是对气氛毫无察觉啊……

“欢迎……”我拖长了音调回她。这似乎让她有所察觉地扫视着我们,终于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快乐地开口了,“马上要选举了吧?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参与呢?”

我现在知道大概不是没有察觉,而是视而不见吧,这样好像是情节更为严重的样子。而且这样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轻轻咽了口气,“说得好像你不知道一样。”

“诶?你在说什么啊?”她那样子完全就是很好奇的样子,这家伙的演技已经是世界级别了吧,“你知道吗?罗非语学弟?”她顺势坐在罗非语旁边。

突然被点名的罗非语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组织语言道,“学姐说的……是苏昭月和吴忆的事吧?”

“诶?你也知道了?”许易箐做出一副失望的神情,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被识破了一般,说着她转向我,“许淮安你犯规了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告诉一个人的,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适时地停下,一边很刻意地勾起嘴角。很成功地让我们都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意思后,她用着观察猎物的眼神来回观察着我们的表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家伙都说的有点过分了,尤其是还要特意强调出“一个人”,生怕他们听不出意思。我不禁握起了拳头,“你是在代替我的意志吗?”

“哦,”轻轻扫了一眼我有点紧缩的表情,她立刻做出夸张的道歉,“弟弟生气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在乱说的啊……谁知道你会生这种气。”

到头来还是在刺我是吧?我实在很想发火,但是介于两个同学还在面前,也就什么都没说,轻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发呆起来。所以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抓着我们三个的关系不放呢?在我眼中健康的关系又如何能引起她的在意?

见我不再说话,许易箐也没有趁乱进攻,哼着小曲低头玩起了手机。我们三个倒是都很尴尬地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只能期待时间快些过去。终于过了不久广播里开始传出“咔啦咔啦”的杂音,我知道有人要说话了。话筒里的女声略微清了清嗓子,随后切换成标准的广播语气,但我认得出那个声音,就是吴忆学姐。

“各位好,我是现任社联主席吴忆。”顿了顿,她继续说道,“由于本届高二曾决出的四位候选人均选择弃权,根据《社团联合换届选举补充条款》,本人将于接下来的一年时间继续担任该职务,直到毕业为止。毕业后到当年十一月的空档期则由现任副主席和核心成员共同代理。谢谢。”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播报结束之后一分钟,杂音才彻底消失。

“这不是挺顺利的嘛。”许易箐漫不经心地翻着微博,语气依旧阴阳怪气的。

“我想去见见吴忆学姐。”罗非语站起身,对我们说。这个提议得到了我的附和,毕竟我也怕吴忆真的精神状态不好什么的。于是我也拉开椅子起身。看着我们两个都站了起来,也许觉得和许易箐共处一室太过困难,余知秋也默不作声地起来。

许易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在这种方面倒是惊人的一致呢。”

我真的受够了这家伙的胡说八道。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首先迈步向走廊走去。他们两个也紧接着跟了上来。许易箐一个人留在文学社会怎么样呢?算了,我也懒得去多想了。直接向广播站走去,我没有回头。

广播站的位置是二楼走廊的尽头,我们走到的时候,吴忆正好从里面踱步出来,一面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看到我们,她微微睁大双眼。“找我……有事?”

看起来没什么波动的样子,是我多虑了吗?我看向罗非语。那时心血来潮为了离开许易箐找了个借口,现在真的面对吴忆倒是说不出理由来了。对啊。除了那个“我有点担心你”的听上去就很羞耻的心理,还有什么正当理由呢?这样的麻烦事在我的脑海中环绕着,我不得不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罗非语。交际之花快上!……不过这样是不是把人家当作工具人来使了……

“这样的,学姐,”罗非语说,“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很惊讶,之前许淮安也和我们说过你的事了,想着就过来看看。”

“啊,这样。”吴忆往我靠近了一步,“怎么回事啊?许淮安同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啊……啊?”她突然的逼近把身上的香草味顶入我的嗅觉,我不禁感到一阵慌乱,一边试图平息莫须有的躁动,一边在嘴上应付着,“嘛,这件事也算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的,”她似乎对我的说法不是很满意,缩回了半个身子,“不要一个劲地自我贬低啊,又没有委屈我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余知秋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只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把眼神移开。

“吴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其中蕴含的淡漠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吴忆也收起玩笑般的笑容,很严肃地看向我的身后。我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苏昭月。

苏昭月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步伐,绕过我们三个走到吴忆面前。

“我赢了。”她背向我们,用依旧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对吴忆说。

吴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苦笑道,“恭喜。”落下这一句话之后,她轻快地绕过她,和我们点了个头,便向行政楼走去。而苏昭月则没什么反应,呆呆地立在那里,马尾辫高高地翘着,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二人。

罗非语苦笑一下,没有回答。余知秋则叹了口气,“回去吧。”

我转过头的瞬间,看到苏沐青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和吴忆正好打了个照面,但互相都没有说话。正想着她和这件是有关系吗,把疑惑的目光又一次转向罗非语,毕竟你和她熟吧?而罗非语看了她一眼,随后把右手握成拳拍在左手掌上,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哦!苏沐青是她妹妹啊!”

“哼?”余知秋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现在才说?”

“嘛,我也不太清楚状况啦。”罗非语挠了挠头,“苏沐青有个姐姐我是知道的,说起来知道苏昭月的时候我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嘁……”余知秋很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正在这边谈话的同时,苏沐青已经跑到了苏昭月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纤细的肩膀。

苏昭月缓缓转过身来,眼睛里难以名状的神情在流动,“哦,苏沐青啊,怎么了?”

“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啊。”苏沐青皱起了眉头。“那些事情要是再来一遍,我也会很难受的。”

“嗯,”苏昭月温和地笑笑,右手抚上苏沐青的头,“没事的,这次不会的。”

“可是……”

“好啦,”苏昭月打断了她的话,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抚摸着苏沐青的长发,“真的出事了,也是我自作自受。”

“那你为什么还要……”苏沐青的音调微微拔高,眼眶里逐渐湿润起来。

“可是我已经赢了啊……”似乎是被苏沐青的情绪所感染,苏昭月的声音里也混杂进了颤抖,“赢了,赢了,赢了……”重复着这样的话,像是在自我催眠,然而语气中的温柔已经慢慢逝去,病态的成分升腾上来,最后甚至像是女巫念咒一般的重复,不禁让我毛骨悚然。我不安地看向他们两人,发现他们的表情也略微有些不自然。

“……唉。”叹了一口气之后,苏沐青再也阻止不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轻轻伸出双臂,把苏昭月揽进怀中,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感情,双肩在我视线中一耸一耸。

苏昭月的刘海在脸上散开,和空洞的眼神一起,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落寞神情。“为什么……”她轻声呢喃着,湿热的吐息沾染着发丝,让它们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她无力地低下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罗非语的眼神在相拥着的姐妹身上停留了一分钟,终于忍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氛围,吐出一口气之后,低声说,“走吧。”我和余知秋点点头,跟着他转过身。

她们的哭声其实没有那么直击人心,只是苏昭月的“为什么”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样的收尾好像不是我想象中阖家欢乐的版本。为什么?为什么吴忆最后还是在苦笑,为什么苏昭月最后还是这么难受?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吗?

转念一想,算是慢慢明白了,这是一种完全称得上病态的执念。

但这与胜利与否无关。她的思想里似乎有点好胜心和骑士道心理在相互争斗的意思,她要想胜利,必须动用自己所不齿的手段,她内心对这一点是否定的。然而在某一刻,也许是那天和吴忆的对峙,从此好胜心占据了上风。她想要的战胜,而我的解决方式,是认输。这就意味着她的胜利是没有胜利感的。只是,我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一路这么蹙眉沉思着,他们也没有讲话,就这么回到了文学社。一进门,一股浓烈的烘豆味就扑面而来。我疑惑地看向他们,发现他们也是不知所以。

怀着好奇心走到桌子前面,我们三人的老位置上各放着一杯咖啡,我的咖啡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我抽出来一看,是许易箐有些龙飞凤舞的笔迹,看起来倒像是匆忙之中写好的。

“文学社:

好像有点忙呢,先走了哟。看起来事件没有想象中顺利?那是当然的啦★!人生不如意太多了呢!

糟了。似乎说了一些很令人厌烦的大道理呢。

嘛,总之。好好学习和反省哦!以及,许淮安,对‘逃避’是不是有了全新的理解呢?还是说,要失去更多呢?

我很看好你哦★!

PS:今天是亲爱的学姐特供Einspanner★!好好享用哦!

许易箐”

“为什么有这么多星号。”余知秋看向我。

“我们是堂的,没有多少血缘关系。”我急忙撇清关系,生怕再看下去让他们问起“逃避”的事来,“喝咖啡喝咖啡。”

“说起来,这个Einspanner……”罗非语想了想,“是驭手咖啡吧?”

“正解。”余知秋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看就是“咖啡百科全书”要开始发表重要讲话的态势,“咖啡和搅拌奶油的混合,过去常常是马车驭手们聚在一起喝的。”

“最重要的物语呢?”罗非语笑笑。虽然看起来很灿烂,但站在余知秋的角度看这个笑容就是欠打吧。

果然余知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实没有正式的说法。”余知秋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不过是许淮安姐姐留的,大概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把许易箐想成了很可怕的角色呢……”我也啜着手中的咖啡,一边搭话道。

“要我猜的话,”余知秋直接无视了我的发言,“大概就是取名字的意思吧,‘驭手’,就是引导者吧……”

“引导,”罗非语捏着下巴,“在说自己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她有任何引导能力。”我在第一时间予以回绝。

“……说不定,”余知秋看向窗外,“在说这次的事吧。”

这次没有人搭话。我们都在心里默默地咀嚼着许易箐的用意。苏昭月是驭手,吴忆是驭手,还是……我?不对不对。我慌忙把这个想法甩掉。如果非要说事件的起源的话,好像还真是许易箐。那么假定她就是“驭手”,那她驾驭的是哪一匹马呢?想到她在最近有意无意的暗示都是在针对我,难道这次事件的解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她在意的,大概是我会怎么行动,怎么收尾吧?那么她“驭”的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又像昨天卖社刊的时候一样被她摆了一道呢,要赶紧回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了。于是我赶紧起身,提起书包,往门口走去,一边对他们说“先走了”。走到门口转弯的时候,眼角瞥见罗非语的神情,似乎带着犹豫。

嗯?我停下脚步,靠在墙边。这家伙怎么回事,还有话要说吗?

正想着要不要再找个借口回去看看,余知秋的声音响起来。

“那我也差不多好走了。”耳边随即响起推拉椅子的声音,余知秋帆布鞋接触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另一个运动鞋跑动时比较沉闷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罗非语的嗓音。

“余知秋。”

“嗯?有事?”

“那个,虽然今天时机不是很好,但是……”

“嗯?”

“周末能请你出来吗?”

“哦,这种事群里说一下不就好了。”

“不……没有他。”

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像是被钝器击中了一样开始猛地收缩,这种反应太过强烈以至于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阻止腿软下去的冲动。罗非语的话意味着什么想必余知秋也是一清二楚。在这样一段漫长的沉默中,想必余知秋在震惊中努力捋着思路,而罗非语也是一边略带羞涩的挠头一边等待着答复吧。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墙边还有我。

“真的……可以吗?”

“我已经给出我的答案了。”

“……好吧。”

“同意了?”

“嗯。”

“那时间地点我再联系你。”

“嗯。”

犹疑的脚步声在门附近响起,我意识到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我了。这时必须做点什么吧?做点什么?可是大脑就和死机了一般毫无动静。我咬了咬牙,主动往回走了两步。

正对上余知秋的目光。

“啊……”轻轻的惊叹从她的唇缝泄露出来,钻进我的耳中。

不能露出破绽。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东西忘记拿了,回去一趟。”

“嗯……哦。”慌乱在眼中转瞬即逝,要是我没听见刚才的对话的话,大概什么也不会怀疑吧。演出效果很好。更不用提一直假笑着的罗非语了。

没有继续纠缠,我侧身从他们身边穿过,走回文学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我把许易箐的纸条拿起来。我现在要回去和她对峙。记住这一点。我没有空想别的事情。

对。没有空想别的事情。我重新深吸一口气,换出肺泡里面的一片污浊。迈开步子走到活动室外面,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得挺快的啊,我在担心些什么。我不禁露出苦笑。我还真是自作多情的人呢。自以为人家会心虚,自以为吴忆会接受,自以为事态会在控制之中,自以为……很多事情。

“哈哈哈。”我自言自语般地干笑几声。嗓子有点干。不应该开口的。

回去和许易箐对峙,和她对峙,对峙……诶,纸条还在手上?

我把右手重新张开,那张纸已经被手汗渍湿,揉成了一团,什么字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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