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枇杷还是种子时,就听说母树说,六界仙妖的姻缘,几分天注定,几分靠争取,遇到有缘人,会在见到她第一面,心有所动。
他第一次看到蕉儿,那颗硕大的枇杷心,就咚咚咚跳个不停,他也忘了是受到惊吓,还是因为喜欢蕉儿,反正,他们是有缘的。
于是他打完红耳鹎,回家里孝敬几个月爹娘,顺带打探了蕉儿的情况,便去寻了。
在蕉儿门前的树上挂了一个多月,见她性子恬淡,见她爱花草,见她爱动物,闻她做的果子馒头香甜,他心中甚是欢喜。
于是征得蕉儿爹娘的同意,便挂在枝头,守着她。
他看到她写在桃花节写在求缘签上的心意。“儒雅风度,果敢正义,相互扶持,相互独立。”他想他可以做到的。
那晚,他见她看书的样子端庄淑静,他想打破这份静,便吹灭了她的蜡烛,进了房间。
夜温柔的拂了拂水面,水波款款流动,树叶扭了扭裙角,惊起了萤火虫。
蕉儿睁开眼睛时,卢枝趴在她的床边,穿的还是那日的白袍子。客栈的烛光柔和,微微晃动,映着卢枝清瘦影子。
蕉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泪渍竟还挂着,蕉儿轻咳了两声,卢枝便惊醒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量了量蕉儿的额头,又量了量自己的额头,露出温和的笑脸,替蕉儿掖了掖被子,轻身道:“蕉儿,感觉可好些了,我去倒杯水给你喝吧。”
蕉儿点了点头。
“我睡了多久?”
“三日。”卢枝背对着他,轻声道。
蕉儿望着他偷偷擦眼睛的背影,心下一暖,忽然觉着,这凡尘的爱情确实动人,怪不得精怪都要修成人型,想要触碰自己的良人。
卢枝端来水,用汤匙吹了吹,喂着蕉儿喝了两口道:
“你身体已无大碍,安心休养几日便参加一周后的考试了。我们现在已经在万华城内。”卢枝觉得最先告知蕉儿的应该是这两个消息。
“你怎样了,周身的修为好像.....”
卢枝擦了擦她的嘴角道:“我的身体无事,倒是你,不要命似的挡那红耳鹎的剑阵,把我吓坏了。”
“我那时好像记起一些片段,想着我也是有法术的人,总不能袖手旁观。”
“这剑阵破了你的封印,你便恢复了记忆,有了仙法护体。那红耳鹎的剑阵,反成了你的天劫。这下子,你也修稳了仙根,往后不怕孕育不出果种了。”
卢枝一面说,一面拿了块薄毯子叠好,放到蕉儿的后背,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又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摩挲。
“这几日,辛苦你了。你也到躺一会吧。”蕉儿望着她,目光温暖柔和。
“不累,你睡着的时候,我爹娘和你爹娘都来了,留了些丹药,还为我两疗伤了。那时候,我休息过。不过他们见你已无大碍,半日前在屋外设了结界,就回去了,说是找你迷狐药老给你熬几味补药。”
蕉儿点点头,反握住卢枝的手。她望着卢枝,见他这几日,消瘦许多,气息沉稳,轮廓更加锋利,从前只觉得他长得干净,这会看便觉得硬朗英气。
“对了,你看。”只见卢枝摊开手心,一枚红褐色斑点的蛋在他手心。
“这是红耳鹎?”蕉儿问道。
“对,你破了他的剑阵,剑气反而伤了他自己,我又补了几招,干脆叫他重新修炼了。”
“他现在没修为了,我将他的记忆彻底的清除干净了,另外改了它的食性,将来它长成鸟了,专门吃蚊子,不爱吃果子了。就将他留在果州这个仙气清明的地方养着吧,将来也希望他养成一直好鸟。”
卢枝说着话,面上的笑意又恢复初见时那份不恭。
蕉儿听了,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肩膀,最后又握住他手。
“你给我疗伤,度了你带着枇杷味的修为给我,不打算告诉我吗?”蕉儿的眼泪顺着眼尾落下。
“我想你能猜得出,就没好意思说。”卢枝面色亲和地笑了笑,拨了拨蕉儿额前的碎发,用指腹顺走了那走那滴眼泪,用法术将泪凝成杏色的珠子,塞在了袖口。
“此刻你倒是客气起来了。第一次见我,就骗我说我拧你脖子的无赖精神,哪里去了。”
“唉,夫...蕉儿,我总不能第一次见你,就告诉你我小时候被一直丑鸟怪欺负的大哭鼻子,是你救了我,我特来报恩的吧。”
“于是就随口扯了个谎,还望蕉儿宽宏大量。”
“你去洗个脸,再过来。”
“嗯?”
“去吧,洗完离我近一些,方才你说话我都听不太清。”
“遵命,夫人。”蕉儿微微叹了口气,眼角弯弯的,露出笑意。
蕉儿恢复记忆,不禁感到幸运,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寻得一个品相尚好,家世背景得了爹娘认可的男子结良缘。
未曾想自己也是个仙,不禁感到幸运。一则笑他们的平凡的缘分,二则笑他们可以逍遥在这红尘更长久的时间。
“这么长的人生,须得好好养几片果林,种出可口的果子,养好果树,方让自己的果仙名分落到实处,自然也得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俗世情感。”她在心中思索。
卢枝洗了脸,又用白帕子拿了块糕点,凑到蕉儿面前道:
“要不要先吃点糕,待会我去这家客栈的厨房给你做点果粥吃。”卢枝柔声道。
“你凑近点吧,我想吃糕。”
卢枝捧着糕点,正欲喂给蕉儿,额头便轻轻落下一吻。蕉儿亲完,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地靠在床上,示意卢枝将糕点喂给她。
他端着糕点,有些发愣,随即他一拂袖子,糕点已躺在不远处的圆桌碟子里。
他望着蕉儿眼神有几分幽深,笑了笑道:“我看你想吃的,不是糕吧。不如尝一尝为夫吧,我本身可就是一剂良药,且味道甘甜。”
语毕,俯下身去,贴在了蕉儿的唇上。
红木桌上的杏色镯子,安然躺在蕉儿的金袋子里,原本裂开的地方,已经用金片镶接上,即便是窄小的金圈还是刻着云纹,很是精美。
烛光撵着夜风,窸窸窣窣的藏匿起来。晚开的风荷摇曳身姿,飘的满池塘幽香。
数月后:
蕉儿自然考中了林业职官,毕竟她从小就熟悉的果子种养技术。卢枝也如他所言,成了游骑将军。
卢枝选了个月桂开满红月州的日子与蕉儿成了亲。
“夫人,你咳嗽可好些了?”棉织的软帐内,卢枝侧着身子,躺在蕉儿外侧。
“好些了,只是前几日研究令肤色白净的果糕,用眼太多,近日不太舒服,蕉儿说着,抬手揉了揉眼窝,手腕上的杏色镯子发出淡淡的微光。
“哈哈,这样啊。”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将手指绕到她的背后,顺了顺她的长发道:“夫人哪,你怎糊涂了,你来吃为夫呀。吃了我,可养你的肤若凝脂,眼目清明嘛。”
说完,将那修长的手指,探进了蕉儿对襟的长衫里。拇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上面镶着一颗杏色的珠子。
一阵枇杷果香,两排橙色的烛光羞涩的眨了眨眼便消失在月光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