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入肉声,哭喊求饶声,甚至有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叛军不在忠诚夏国皇帝,他们筹划着如何用最直接了当的法子拉夏皇下位。
唯一果断的便是用最锋利的刀刃砍去唯一仅存的衷心。
而苦心经营这次谋反行动的,就是戚宁身旁的宋连。
他浑身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这是血脉喷张后的反应,他兴奋的看着眼前残忍的杀戮,恨不得那手执利刃的就是自己。
谋反,这是宋连隐忍十五年,给夏国的致命一击!
而又是谁,合谋策反,致使城门顺利大开,无数在城外等待已久的叛军,手中扬着旌旗,厮杀进皇城,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哀嚎。
“逆臣!”夏皇一口老血喷出,一根羽箭刺中他的腹部,紧接着便是第二箭,第三箭……
直到夏皇再无力吐出半字,弓箭手才就此罢手,转而瞄准四散逃亡的人。
戚宁动弹不得,这具抽丝剥茧的身体,涌动着强烈的愤怒,戚宁知道,这是秦乐的感觉。
秦乐抬手用尽所有力气,甩向宋连那肮脏无耻的脸,近乎嘶吼道:“我夏国可曾亏待过你!”
“秦乐……”宋连未曾遮去眼中的兴奋,双手包裹住秦乐削弱的肩膀,“我三岁便来了夏国,十五年,我以质子身份活了十五年!你怎么能懂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是齐国亲手将你送来夏国的,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咬主子的狗!”秦乐喜欢宋连,是毋庸置疑的事,可如今,她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愿意。
秦乐太了解宋连,更何况是能够刺痛到他心里的话。
显然宋连被打击到了,片刻的怔愣,接着便是张狂的大笑。他一把将秦乐推了出去,不相信眼前说话像刀子一般的女子,是之前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
“反咬主子的狗?你都这般看我,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秦乐无声嘲笑着他,转身想要去自己父皇母后身边,可忽然,羽箭穿过风,夹着凛冽的声音,向着秦乐射来。
宋连惊恐万分之际,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将秦乐扑倒在台阶上,以背为盾,为秦乐挡下了这致命一箭。
“阿悦……”秦乐双手颤抖地捂住阿悦后背,当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血液,她才知发生了什么。
“阿悦,阿悦……”秦乐不停叫着阿悦的名字,眼泪似断了弦的珠子。
“公主,阿悦再不能陪你了。”阿悦嘴角扬着笑,不舍的闭上了眼眸。
“阿悦!”
四声阿悦,一声比一声绝望,秦乐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无力的叫着阿悦的名字,然而这个陪了她近乎十六年的丫头,再也不能回应她。
“我还要带你去上安街吃酥糕,我还要带你去望风坡放风筝,我还要……阿悦,你醒醒好不好。”
秦乐将阿悦搂在怀中,哭的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放下阿悦的身体,来到夏皇,皇后身边。
人啊,绝望到极点,便再也哭不出。
她蹲下身体,伸手将夏皇的眼睛合上,看了眼四周,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未曾看到,才将一颗坠着的心放了下来。
戚宁知道秦乐在寻找谁的身形,是她记忆中那个腼腆男孩,是她的太子弟弟。
终究,秦乐没能逃过这场浩劫,她看着宋连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利剑,正逐步向她走来。
那双兴奋的眸子变得愤世嫉俗,嘴唇微启,声音淹没在厮杀声中。
戚宁看着宋连口型,一句“绯瑟,你去死吧!”她浑身一震。
戚宁眼疾手快,徒手握住了宋连刺来的利刃,鲜血顺着利刃溅落在地上,以鲜血为源头,幻境像是被燃烧的纸张,最后化为灰烬。
月色穿透薄暮映在海棠树上,满眼的红色,花瓣随风飘落。
宋连手中用力,利剑抵在戚宁心口上,冷笑道:“我究竟是该叫你秦乐,还是该叫你绯瑟。”
忽然,他身后一柄长刀横砍过来,宋连转身躲闪时,才给了戚宁躲开的机会。
她看向与宋连缠斗到一起的死尸,戚宁认得他,是当年带兵对抗叛军的徐将军,只是现在不过是一具没了神识的尸体,光裸的上半身,依旧健硕的身材,皮肤确是青紫色。
戚宁闪到一遍,刚想逃跑,只见黑衣少年怀中抱着木偶般的女孩,期盼的看着戚宁。他等了这么多年,被人炼成厉鬼,都不曾忘记每日要来宫中看上一眼,是否有人归来。
“秦旭。”戚宁犹豫的喊出了少年的名字,他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
“解药就在后宫中,姐姐随我来吧。“
当年跟着秦乐逃出皇宫,前往长安街玩耍的腼腆少年,便是秦旭。
他带着戚宁来到后宫之中,一处隐蔽的偏殿内,道了一声:“姐姐,解药就在里面。”
戚宁疑惑的看着他,说好的解药,为何会放在这种犄角旮旯处。
“姐姐是不相信我吗?”秦旭一双眼睛委屈的很,歪着头看着戚宁,真怕戚宁说个不信,他便要痛哭流涕。
戚宁确实不信,这人心哪里经得起推敲,更何况现在岳朝与夏国都隔了七八百年,这么多年的时间,谁能够料准,秦旭就还是当年的傻白甜小子。
秦旭一把将门推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已经多年未曾住人的房子,却被收拾的干净整齐,像是经常被人打扫一样。
“姐姐,解药就在那柜子中。”秦乐真诚的指着一个紫檀木柜子。
戚宁看着柜子上浓重的煞气,苦笑:“秦乐,你恨我吗。”
秦乐笑的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弟弟怎么会恨姐姐。”
“不恨吗?”
戚宁跨过门槛,来到柜子前,伸手抚摸柜体,指尖被浓厚的煞气烧的刺痛,她拉住门把手,将这扇几百年都未曾打开的柜门,缓缓拉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戚宁闭上了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