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银铃脆响,戚宁跌进了轿中人的怀中,这人的怀中很凉,没有一丝温度,但与外面恶鬼不同的是,他身上带了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戚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此人带着一顶白色面具,遮去一半面容,面具上勾勒着繁花,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面具下,一双眸子出奇澄澈好看。
他身着玄色长袍,领口微敞,绣有一株盛开的海棠花,竟是为他平添了一丝妖艳气质。
戚宁心道不好,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只见到他嘴唇微启,道出的确是残忍至极的话:“杀了吧!”
戚宁心中一寒,对方竟是动了杀意,她正要拔剑的时候,只听到轿子外面,十恶罗刹声似洪钟道:“是,冥君大人!”
话音刚落,十恶罗刹手臂伸出,手掌隔空一捏,姦面目狰狞,本就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狼狈,噗嗤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存在。
轿撵内,戚宁听到冥君二字,她即便是没见过此人,也是听过这冥君穆离的事迹,刚想要逃跑,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地炸裂开来,一众恶鬼惊声尖叫,原来是复星元手中的遁地符失了效,遁地不成,倒是被炸成了黑炭。
他被几名银甲护卫带到了队伍前面,甚至他布袋里面的谢思齐也没能幸免,二人并排站着,委实有些憨厚。
只听他冷声,道:“多年未曾和仙界打交道,竟是不知你们仙界的人变得越发的猖狂了!”
戚宁无奈扶额,好死不死的竟让他们撞见了这冥界最不好惹的人,人生第一次陪着笑脸,道:“我三人擅闯冥界,扰乱冥界秩序着实是我们不对,只是不知您如何才能放了我们三个。”
穆离失声笑了起来,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喜是怒,但在戚宁看来,此人阴诡的很,那就应该是怒了。
只见他嘴唇轻启,道:“有意思,将这二人带上吧,也别怠慢了这仙界的人!”
银甲护卫听从指示,用了两条捆仙锁将二人死死捆住,带到队伍的后面,飞身上马,似牵着自家宠物一般,也不管二人如何挣扎,驾马向前走去。
戚宁见二人被带走,顿时慌了,问道:“冥君这是要将我三人带到什么地方?”
穆离看着她,片刻,笑道:“扰乱我冥界总得有个赔礼道歉才合适罢。”
戚宁看着这男人,总觉得这赔礼道歉不似他口气那么简单。
果然,队伍停在了一处高大的楼阁之前,楼阁红木堆砌,门头处长乐坊三个大字妖气十足。
坊内管事的站在门口笑脸相迎,身旁还站着几个聘婷婀娜的女子,这些人比起街上的妖魔鬼怪那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赏心悦目。
戚宁心道即是赔礼道歉,为何要将他们带来这种地方?
青楼,仙门重地庄重肃穆,是打死都不会建造,至于人间青楼,她也曾图个新鲜,进去转过那么两遭,若真是划分品级,这人间青楼势必要被这长乐坊秒成渣渣。
“不是说要赔礼道歉吗,怎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戚宁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穆离看向她,道:“你们闯了我冥界,赔礼道歉的方式自然得按我冥界的做法,让我顺心为止。”
此顺心说的委实有几分微妙,戚宁苦笑,如今真是应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她应该早些年便深谙此道理才对。
戚宁跟着他一块下了轿撵,旁侧人见了惊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从不逛窑子的冥君大人,如今不仅出现在了长乐坊门口,身旁竟然还带着个少女,主要是冥君大人的心情那是真的好啊。
“冥君大人,快些里面请。”那管事的连忙招呼,几个清吟看到戚宁,以为这冥君大人从此开了荤,终于知道女子的绵软难能可贵,便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尝试着上前。
谁知还没上前几步,就被十恶罗刹那张凶残的面容给硬生生瞪退了几步。
戚宁不时回头想要看看谢思齐与复星元此时在何处,张望了两眼,似乎引起了某人的不满,扯着她的手腕一路进了长乐坊。
长乐坊中,入目宽敞的很,四侧廊阁,中间一方舞池,绕过舞池,再往前便是二十级台阶,台阶上一隅空地,铺着兽皮毯子,一张红色方桌,一张雕花软榻,软榻之后十折屏风,描绘十方鬼神,亦有万鬼游行之妙。
因为冥君的举动,引得坊内一众女鬼尖叫,
“快看,那女子究竟是谁!”
“还真没有见过!”
“你俩消息真不灵通,方才就是这人,引得外面乱成一团,听说还不是咱们冥界的人。”
听了这话,一众女鬼心中失望至极,好不容易见着冥君身旁有个女的,竟还不是冥界的,这不是从根上断了她们的念想吗。
“你们也别失望,和这女子同行的还有两个男的。冥君什么人,怎么会喜欢这种破鞋,今夜将她带到此处不过是为了惩治这三人罢了。”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一听到惩戒二字,一众小鬼来了兴致,一阵起哄。
戚宁在起哄声中跟着穆离踏上台阶,看向对面的时候只见那竖起的两轮转盘上竟然是赌坊中的雌雄凶煞,只不过已经被人用弓箭钉的千疮百孔。
此等血腥的场面,充斥着所有感官,叫戚宁有些不忍直视。
穆离眼中划过一丝戏谑,甚至夹杂一丝嘲讽之意,道:“这就看不下去了?”
戚宁道:“二人因为人间贪念,才被害的为非作歹,何至于受到这种刑法。”
只见穆离眼中一寒,口吻冰冷道:“因为他二人动了我在意的人。”
戚宁微愣片刻,莫不是这二人来了冥界又在胡作非为,招惹了冥君,那她自然管不着,也不敢管。
看现在这架势,戚宁心里没底,问道:“不知道冥君想要我三人如何道歉?”
穆离坐在软榻上,修长的腿一抬,搭在方桌上,慵懒的靠着软靠,道:“马上你就会知晓。”
他话音一落,轮盘上的雌雄凶煞被人给撤了下来,虽然被钉的血肉模糊,但口中还不时感谢着冥君大人大发慈悲。
忽然戚宁蹙眉,脸色震怒,因为她看到那银甲护卫身上扛着两个少年走了出来,不正是谢思齐和复星元二人吗,只见二人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反抗。
“你想要做什么。”此话已经不是疑问,戚宁转身看向那镇定的男人,眼神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穆离道:“别急,继续往下看。”
只见银甲护卫将雌雄凶煞二人,换成了谢思齐与复星元,那两双空洞的眼神才忽然有了神色。
复星元看了一圈这群魔乱舞的场景,还不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而谢思齐从被变成小人开始,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再醒来的时候又是换了个地方,还是被束缚住手脚,难免会惊慌。
而一同跟来的少年孟郎见了谢思齐被捆在转轮上,更是一脸惊慌,嚷嚷道:“哪个找死的敢把老子媳妇绑在上面,要是叫我知道,我,我活剐了他!”
周围的恶鬼听到这匪夷所思的咒骂声,连连示意他别再说了,可是为时以晚,穆离已经听了去,不过也没和他计较,只是摘了颗葡萄,轻轻弹了出去。
只听诶呦一声,孟郎向后翻了个滚,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这才站起身,走到台阶前,下面的人又是一波尖叫,只见他站在戚宁身后,弯腰在她耳旁,道:“看到罗盘上的红点了吗,每人两次机会,全部射中方可将二人带走。”
如此近的距离,戚宁的耳朵像被羽毛划过一般,痒痒酥酥的,可还是定了定心神,定睛看去,果然二人头顶上方分别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点,若不细看,倒真就被忽略了,在看向中间的那圆台上,本来是供舞伎表演的地方,如今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漆黑的弓箭悬浮在台子上方。
恶鬼议论道,“这,这不是冥君大人的灼炎弓吗,就她,估计拉都拉不开吧。”
“所以说是惩戒啊,定是要了他仨人的命!哈哈……看来今晚有看头了。”
孟郎看到那把弓箭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面如死灰,虽然这里的恶鬼大都面如死灰。
戚宁深知其中有诈,再细看那把弓箭纹路细节,这不就是那把分裂了人界与鬼界的弓箭吗,如此奇箭常人怎么可能拉的开。
穆离明显刁难,戚宁道:“若是分裂人界和冥界的弓箭这么好拉开,也不至于两界不清不楚上万年,冥君,你岂不是有意为难!”
穆离嘴角扬起,转身坐回了软榻之上,道:“你若是拉不开,倒是可以过来求我,说不定我一发善心就会将他二人给放了。”
戚宁冷哼一声,叫她求人,想八辈子美事去吧。她径直走向圆台,手指似有些激动的碰向弓箭,上面的煞气就像在排斥外人,灼烧着她的手指。
但戚宁酷爱兵器,即便是拉不开,也想着试上一试,就当尝试下手感也是可以的,至于能不能救下谢思齐和复星元,那得看运气了。
果然,她拉了半天,那弓弦竟是丝毫未动。
“她这方面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现在不动了?”复星元小声的问道。
谢思齐将弓箭的来历和复星元说了一遍,他才哦一声,只是这一声中夹杂了不少心慌。
场中的人有意看戚宁的笑话,嘲讽道:“就你那几斤几两,还异想天开拉开冥君的弓箭,简直是做白日梦!”
“冥君手段还真是一向招人喜欢。”
“可不是嘛!”
纷扰之中,戚宁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但那把弓箭的弓弦竟是仍然分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