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许就是这个世界最初最深刻的告别,盘古一一抱别众人,耳边哭声隐隐,手背不时触泪,以盘古的心境也难逃此时的悲离之感,海潮声来,波涛汹涌,望天涯的久旱晴空上终于织起了阴云,雷声绵绵,细雨如露。
少女挂在盘古怀中装睡不起,众人围坐茶台看雨露一滴一滴落满茶杯,盘古饮下天露,拍拍少女的肩头说。
好了,我要走了。
少女摘下眼泪乖巧应声。
盘古的身躯开始虚化,空气中充满了细小的雷光,盘古闭眼一声闷哼,抬头时眼中两束聚拢的光柱直透天际,而后光柱缓缓消弭,此时的盘古目如星盘,异象丛生。
众人在他眼中看到一片浩瀚的星空,星空之中有巨人奋力抛来庞大的星辰,未待众人惊呼,一只更加巨大的赤足一脚踢回,那颗受力畸变的大星旋转倒退,瞬间便砸回掷星巨人的脑袋,一时间星尘弥漫,视界一边一片雾障封锁。
盘古眼中的视界转换,由无数密密麻麻遮蔽星空的机甲蜂群组成的高墙就堵在一边,蜂群之中有无数亮起又熄灭的光斑,密集的光点如带刺的光芒一般在盘古眼中急速放大。
众人眨眼而避。
盘古看着密如雨滴般的光芒击于自己身前的透明薄障,溅起无数细小的火焰涟漪,盘古不屑,手起刀落劈开了身旁另一个举星而至的星铁巨人,刀芒犹在,大星和巨人已是一刀两断。
裂成两瓣的尸首还在挣扎,熔炉一般的胸腔中喷涌出赤艳的鲜血,沸腾之血在虚空中蔓延开来,粘稠的血液之上还燃烧着盛烈的火焰。
盘古皱眉,看着从巨大尸骸中弥漫出来的岩浆若有所思。
自己十年前被虫巢发射出的怪异光束贯穿,溅溢的金血被蜂拥而至的虫潮所涉,此后数年这些星民更是变本加厉围追堵截,虫巢之数由一而三,还会用奇异的光束笼罩星辰,那些色彩各异的星辰在刺目的光束中扭曲异变,不多时就会变成一个个流淌着熔岩血液的星铁巨人。
十万岁月加以千年争斗,盘古巨化之身早已大于蓝星百倍。
盘古矗立虚空,周身群星环侍,七色远阳点布深空,猩红虫巢三角相围,盘古仰望,一颗大星巨如壁垒,俯视脚下,虫潮汹涌如织。
盘古睥睨而笑,这可算是天罗地网?
环伺已久的一众星铁巨人见盘古出神,带着拳脚上翻涌的熔岩欺身而至,盘古一刀斩落一条庞大的手臂,熔岩喷薄间,失臂巨人再挥一拳,盘古应邀回以铁拳,一声剧烈的炸响,爆裂的火光下是巨人崩碎的臂膀,无臂巨人只是微晃又抬脚而至,盘古不忿,回应以脚,又是一片炸裂的火光。
火焰未落之时,另一绿火巨人推开已经残破的熔岩巨人,一步而至直击面门,盘古挥刀之际才有发觉双手被虫巢激射出的犹如实质般的光束所缚,燃火之拳已至面门避无可避,盘古微倾,以脸击拳。
一声炸响,溅射的绿芒仿佛是在盘古脸上绽开的焰火,盘古怒吼扯断光束,一刀劈开了绿焰巨人,盘古呼喝之间便是层层叠叠密不可透的刀光残影,待盘古收势,那些萦绕不散的刀芒犹在,绚烂如朵,而他身旁那些纷乱斑斓的熔岩血迹还在堆积蠕动的残骸之间涓涓流淌。
盘古回首望向一角虫巢,庞大的虫巢犹如巨兽的颅骨,深陷的眼眶里是蛛网般的结晶复眼,充满金属质感的利齿排列在环形口器之中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另一个虫巢却是被改造过的红色星体,星体之中布满的深邃的黑洞和耸立的尖塔,塔尖和空洞之间不断交替着亮起的赤红血光。
最后一个也是最初的虫巢,前半边如同一面光滑的圆镜,在无光之境下可以看到其内部收缩和膨胀的如脑仁一般的器官组织,而后半部就像是密集的蜂巢,无数张开或是闭合的孔洞,密布有序却又让人望而不适。
看着三个比自己稍矮的虫巢正在悄悄迫近,盘古将白刃合入掌中,再次抽离时,一柄漆黑到难以窥视的长刀被拔出手掌,刀身仿佛本就漆黑,光照不亮,凭借着刀身中流淌的璀璨星河才能窥见一二。
此刀是千年以前盘古偶然发现并炼化的一个黑洞雏形,黑洞本身即是一个单元宇宙,而宇宙又无限扩张,无数个宇宙以黑洞相连,彼此吞噬又彼此衍生,被吞噬的星体被极致压缩后又会被放大数倍存在于黑洞宇宙之内,就好像一颗彗星百亿年间途径几次不同的黑洞后会变成一颗超大行星。
盘古趁黑洞还未成型,借混沌以固其形,呕心沥血又是百年,最终将其炼化成刀,往后多年吞寒星,囚烈日,吞星十万最终灌满刀身,单其分量,足压十万星辰,可谓一刀断日斩群星,一刀裂阳分银河,所以盘古绞尽脑汁为此刀起了个自认霸气的名字,星勺。
可是星勺初成,而盘古却力有不及驾驭不能,无奈只能借蓝日之火炼化了一颗铁星作为兵刃以试身手。
而如今盘古恼火加以自负可以使用星勺,于是这才掏出了这把封藏已久的漆身之刃。
星勺初现,附近的所有光芒为之一顿,遥远而至的星光、熔岩之上的火光、虫巢挥射的灯光,都如溪涧蜿蜒的流水一般汇入星勺。
盘古举刃,汗如雨下,双手持刃才拿得勉为其难,三角虫巢默默后退,在盘古脚下汹涌的虫潮分出一片,蜂拥而动,密如黑雾一般的虫潮突然大亮,无数刺目的光点犹如耀眼的骤雨倾泻而至。
盘古移步一吸,往来星屑碎石以及数颗小星涌入盘古口中,随之一呼,黑影罡风瞬间就吹息了耀眼的虫潮,虚空动荡,满目狼藉之中,无尽虫潮尽数化为星野尘埃。
盘古回首,自视不能久持星勺,于是环顾之下,他挑中了那个最丑的脑仁虫巢,不顾身后的虫潮激射,不知斩断了多少纠缠的诡光,盘古跃至虫巢,漆黑星勺高高举起,一刀斩落,仿佛穿过了一层层被放缓的时间屏障,盘古身形慢至凝固,而黑刃星勺却以惯性带动盘古的手臂砍向虫巢,一声瓜裂之音,滞涩的阻力不在,盘古顺势随星勺穿过裂成两瓣的虫巢。
裂开的虫巢之中那些乳白的脑仁积液一如浓汤般倾倒而出。
在盘古浑身酸痛却不忘欣喜之时,颅骨虫巢射来一束蓝光将两瓣虫巢笼罩,裂开的虫巢就如躺在静止的时光之中凝结不动,而后尖刺虫巢又射来一束紫光,两瓣虫巢竟然在紫蓝两色融合成的诡异红光中缓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