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纵夜,乌啼漫天。
杜寒他走至一个仍未断气的门丁面前,眼中寒芒一闪,那人悄然隐去身形。
杜寒伸手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门丁的嘴里。
门丁缓缓吐出一口气“家···主····救我...”
杜寒按住他的嘴唇问道:“你神意已消,三魂六魄已经丢了三魂五魄,已是无药可救。多听我言,少张口。家有几口人,父母几何?”
门丁虚弱道“五口····父····母安····在”
“你刚入此药为续命丸,可让你续命半个时辰。我要你去做最后一件事。”
门丁面容苦涩,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死期更难过。
“你去相府告知:木文越出大牢,杀了聂怀夺剑。杀害程言灭了杜府满门。此刻正奔往程府。”
门丁苦涩的点头,他已经不愿意去思考其中秘密。
杜寒满意的笑笑“你将成你族家主,举族西迁,富庶十代。”
门丁摇摇晃晃的走远,那人显出身形“啧啧,真有你的,那门丁明明只是重伤,吃了你的索魂丹,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杜寒冷酷道“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指望我因为这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坏了大局么?”
那人撇撇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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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蹂躏着这片血色的土地,冷冽的死气糅合着秋风的萧瑟,无情的唤醒这个饱受摧残的少年。
木文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昏暗的天空。似灵魂出窍一般,他不动弹,也不眨眼,周围的一切却映入他的眼帘。
木府曾经的景象浮现在他眼前。
小梅颤抖着,她将头埋在腿间,今日发生太多,她难以接受。
寒意涌入木文身体,金光经自行运转,保护木文不被寒意侵扰。木文伸手探向天空,丝丝寒雨落在他的身上。伤势确实恢复了。
木文握了握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幽幽明月,凄凄寒风。只能摸到那把寒冷的剑身。
木文眼神逐渐凝实,他站起身,拾起那把充斥着诅咒的邪剑“嗔”。小梅抬起头,悄悄地跟在木文身后。
曾经木府的悲剧,再度发生了。
他走到一具尸体前。这是卢叔,不太喜欢木文,却是对谁都很公平的人。
小梅悄悄跟着,她从木文的眼睛中看到了某种,很难理解的东西。如期盼归家却无路的疲惫游子,羡艳着三途河畔的凄冷小径。如秋般深邃的宁静。
木文跪在卢叔身边,轻轻抚上他已然失神的双眼。
小梅悄悄地跟着,木文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了杜府的每一寸土地,她看得出,木文每轻轻抚上一人的双眼,他的脚步似乎就更沉重了一分。
木文久久的望着杜府的牌匾,往日杂乱的记忆涌上他的脑海,鞭笞着他伤痕累累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手持佛号,断断续续的颂唱:“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小梅静静地等着木文超度完毕,她只知这个男孩口齿不利,说话极少。
木文站起身,轻轻握住“嗔”的剑鞘,冰凉的心稍感温暖。疲惫的他眼前浮现出那片萤火飞舞的树林。
小梅轻声问道“你决定了?”
木文点点头。以杀止杀,罪孽深苦,而男孩并没有别的选择。
木文略一迟疑,他伸手抓住小梅冰凉的胳膊,真气缓缓温暖着小梅冰凉的躯体“你...在此....处...等我。”
小梅躯体上的寒冷与疲惫渐渐消散,心中却更加不安“你,你要往哪去?不要丢下我…小姐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跟着谁了。”
木文低头看着那双雾气弥漫的大眼睛,“你…”他猛然想起杜凝秋,某种难言之痛抽搐了一下。“往...西直...去,进...萤火...树林。”
小梅泪眼婆娑。
“子时。若...我....未归,你还....是....回家....”
小梅点点头,木文似诀别般的安排让她有些慌乱。“木文,你不要去了好不好?我们一起逃到九天玄月宗,我们从头来过,忘记这一切好不好?”
木文摇摇头,他握紧了“嗔”,让它贴自己更紧了些。“若有...力,人可...逃...一世,心...不可。”
小梅愣在那里,木文仿佛一瞬间离她好远好远,恍惚间似乎找到了他们之间为何命运如此悬殊的原因。
她目送木文步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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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府。
大堂种哗然一片。
厅中躺着的正是那名杜府的门丁,已然断气。
一位左手戴满金镶翡翠宝戒,右手把玩着‘金蟾吞天座’的老者侧卧在鎏金玉雀椅上。
他名程成,本是一商贾如今乃文人总领,云国宰相。
“程安。你两个弟弟被这木文杀了,要你说来,应该如何应对?”老者气喘吁吁,看来是动了真火。
“父亲大人,那木文既然杀了聂怀,说明他必然有小宗师境的实力,算上那把听说奇怪的剑,那仆人实力最多可算小宗师后期。他又未入宗门,这般修为已经是巅峰了。而我相府成立时间尚短,客卿稀缺且实力低微,难比当年木林两家。此子若无意外,定是木文,可能握有两家秘法,又曾随天正寺方丈修行,真实实力应该比我估计的只高不低。我们首先应该先向高大伯求援。”
程成点点头“若是高进不愿相助呢?”
“圣上若是知道了木林两家尚有余孽,必会治高大伯死罪。我们若是抓住了木文,手中也有了对付高大伯的底牌。”
程成欣慰的笑笑,二十多岁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然不错了。
“说的很好,只是有些妄自菲薄,我们相府还是有些实力的。”
“父亲难道是收来了新的客卿?”
程成大笑“哈哈哈,这可比客卿强的多啊,马将军!”
一个魁梧汉子站至台前,双眸有神。
“马将军曾开疆裂土,实力也是小宗师圆满,我客卿中无人能敌他。有将军投奔,我相府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马将军一抱拳“属下定会活捉木文,当作投名状,为丞相除去心头一害。”
程安点头“父亲既然有马将军相助,那儿子就迟些联络高大伯。”
程成点点头,他很满意。相对于次子的不成器,长子程安,无论做事还是行商,颇有他年轻风范。
“不过,程安。”
程安听得父亲呼唤,挺住脚步,弓腰恭听。
“行事收敛,留个好名声,将来这丞相必是你囊中之物。”
程安一怔,他很明白父亲在说什么,这般教训已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弓腰抱拳“孩儿知道了。”
程成摆摆手,程安和马将军缓缓退出大厅。
出门后,马将军抱拳道“世子大人,怎么脸上似乎有那抓挠之痕?我这里可是有些上好的跌打损伤药,保证药到病除。”
程安一僵,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并无伤口后,意识到只是马将军的打趣,他笑道“哈哈,没想到马将军是如此风趣之人,这次危机一过,我一定送几个漂亮娘子给马将军解解乏!”
马将军拍了拍程安肩膀“哈哈,够兄弟,真上道,比你那两个兄弟都强的多!世子大人若有使唤老马之处,尽管吩咐。”
程安附和的笑着,心中暗骂一声老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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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文踉踉跄跄的走在街头,每一步,步伐都越发坚定。他的眼眸有些浑浊,似大醉初醒一般,清醒与迷茫两种状态纠缠。
木文不断反思着自己的内心,他的每一步,都像归家的路。
只是此时却不是回家,而是要人家破人亡。
“少年心事..嗝...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木文麻木的前行着,那嗓音悦耳,但他不想关注这晚间的醉汉或者醉女子。
“少年郎!嗝...少年...郎!”醉者一把扯住木文。
厚重的酒气吹拂在木文面颊上,木文瞬间清醒,冷冽的眼神聚焦在这个醉汉身上。
这人皮肤白皙,腰带宝玉,长得极美,却是个男书生装扮。
木文冰冷的眼神如同一盆当头泼下的冷水,醉汉眼睛微眯,扯住木文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郎,好重的杀气?”
木文沉默,他不想与其他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真气一震,书生骇然的放开了手。
木文从未回头,缓缓而去。
书生看着木文远去,眼神瞬间一变,握了握拳头,空间都明显为之震颤。
“呵呵,有意思,这功法应该出自天正寺的老秃驴,但又没有出家?小小年纪,就步入了后天境,可比我那外门弟子都强了。身后之剑剑气诡异。有意思有意思,修行和尚功法,却背剑寻仇?刚好近日颇感无聊,拿你解解闷。”
书生撩起长衫下摆,一跃直上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