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如絮,晚风凄凉,他乡怀梦,故人皆忘。
雪寒风静夜。木文剑走龙蛇,却依然只是那剑法基础。剑尖卷起风雪,花似得围绕着木文飞舞。天地间剑影茫茫,如雪花般似化非化。木文抓住那天地间寒气的一丝意境,心随意动,剑随意走,漫天雪花围绕木文左右,而木文白衣白发,如凌霜傲雪,心境澄澈。
而不远处,三双眼睛悄然观察着木文。
“哥哥,那人好像谪仙人啊。”女孩看着木文剑随意走,说不出的通畅淋漓。
“去去,瞎说什么,他可是把我们和主人赶出来的人。”小男孩嘴硬道,可是也不禁沉浸其中。
木文此刻剑心通透,隐隐中暗合天地。
彭飞蹲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此刻感受与这两孩子完全不同。木文剑剑凄冷,凌厉灵动,每次舞动时的风声与天地风声一至,看似练剑,却剑剑不沾雪。
剑风卷起雪花,聚散两处,木文心境通透,真气自行涌动,联结木剑。木剑竟化作通透白色,真气缭绕,雪舞不止。
“旧人…前尘…若皆...忘,新途…陌路…怎…重归。”
《极剑》基础五式自然而然的在木文手中变换,流银泻地般自在逍遥的倾泻剑意。木文步伐随身形变换,木剑轻盈,一息剑出二十次有余,木文看似未动,剑体却影子虚幻。
“咔。”
方圆十丈瞬息出现百余雪白剑气,激荡寒气,剑意荡开雪色,竟强行在漫天飞雪中打开一片方圆十丈的无雪地带。仔细看去,竟发现每一片雪花都被剑气绞碎。
木文低头,看着手中仅有的剑柄。
“雪悟。”
彭飞心惊,林文这般实力,若非他偷袭得手,否则连林文衣角都碰不得。
他捏了捏手中暗器“清明”。心中估量着此番出手夺回洞府的可能性。
林文剑技恐怖,如此高速的剑技之后,握剑之手仍不见一丝颤抖,这林文的基础可谓是前所未有。
彭飞咬了咬牙,轻轻拍了拍两小童的脑袋。
“啊,主人,为什么要走啊,我们今天不是要夺回洞府嘛。”
女童狠狠拧了了男童一下,示意他老实跟着便是。男童气的一跺脚,却也不再吭声。
彭飞回想起林文那看剑时若有若无的眼神。“小黑小白,你们记住,今天我们全然当作无事发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此事。”
他刚走两步,却突然咧嘴一笑。这小子还是心慈手软,若此他偷看了公孙立剑技一二,此时恐怕只是一具尸骨了。他撇了一眼曾属于自己的洞府,带着两小童,消失在雪地中。
木文此刻正站在洞府的阴影中,长舒一口气,原来最近鬼鬼祟祟之人还是彭飞。木文这几日专心悟剑,隐隐中他似乎触摸到了剑境的一种奇异状态,每次涉足,自己剑意剑气都会更加纯粹。
“咕。”
木文摸摸肚子,虽然一直维持着卦的最低消耗,可终于迎来了弹尽粮绝之时。他叹了口气。其实卦的获取也简单,一是抢夺他人,二是修罗台边常常发布的一些委托,三便是去“聚卦桥”找些杂事来做。
虽然他很想接些委托,可是距离内门大选在即,万一错过得不偿失。经过再三考量,木文最终决定还是去“聚卦桥”碰碰运气。
这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据说公孙立和其余九人最为合拍的一条规定便是不可在“聚卦桥”有任何争斗,违者废除功法。但木文此刻却无心了解这些,满街流光溢彩看的他头昏眼胀。
木文觉得当初在杜凝秋身边做一个下人真算简单。
大路只有一条,无论何法行走,都能看遍每一处店面。
《逍遥阁》三字并无太多贵气,但这里却是第一个小坑了木文一把的地方。
木文略一停步,那女小二便赶紧靠了上来“小哥,要一份新一期的逍遥通吗?当然这次可不能再送你一份了。”
木文欲言又止,上次你可坑了我不少卦。
木文略一打量,发觉这逍遥阁似乎人手伶仃,远没有一路看来的店面伙计良多。略一迟疑:“姑...姑娘,…可还…缺些…人手?”
那小二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她惊异的与木文对视。
小二眸子如一块星空宝石。她犹豫道:“看你这样子,不像个缺卦的主儿啊。你会做什么呢?”
木文仔细一想,会什么。。
“...杂事。”
那小二噗嗤一笑,她仔细的盯着木文的眼眸。木文面色稍红,没钱也是没法子。
小二笑了,她搓着下巴“嗯...结巴,模样不错,会些杂事...你等等,也许有你能干的活儿,我去告诉掌柜的一声,你先帮我看着店门~”
木文呆在原地,这姑娘嘴里念叨的怎么听都不像是会有什么好活。
这几日与彭飞暗中较量,木文只知这魔宗不是一个能安心修行之处。
可这姑娘不担心自己偷了她店里东西?
难不成是规矩的原因?
木文心中似乎有些想见见这位立下规矩的公孙立了。
木文越琢磨越不对劲,突生悔意,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啦,进来吧,掌柜的要见你。”
木文咬牙,来都来了,凭借新悟剑法,就算伤敌不足,但绝对自保有余。他掀开门帘,顿觉神意遮蔽,如踏入另一个世界。
逍遥阁内部并不大,檀香阵阵,器物整齐,汗牛充栋,内饰整洁。
入眼是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子。
她慵懒的抬头。
如闻花香,却百花不如一枝。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木文晃神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拳赔礼,魂府却仍是一片空白。
绝色女子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更添几分俏丽。而她眸中神采灼灼,似有万物。
“哦?我们这里也并未张贴什么启示,你怎知道我们缺少人手?”女子声音温和,却听不出任何感情。
木文长舒一口气,面对如此美人着实有些压力。
“抱…歉…”
木文转身便走。
“唉!唉!我也没说我们不需要人了,你怎么就走了呢?”
木文装聋,脚步加速了几分。那女子轻笑,一个闪步竟直接挡在木文身前。木文一侧身,却不料那女子一伸藕臂,直接拦住木文去路。
“哦?我们这里薪资可是数一数二的高,难道真就不考虑一下?”
木文抱拳致歉,但那女子却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呵呵,我的小二刚因为你离开我逍遥阁了,现在所有活计总不能让我一个掌柜的亲自忙碌吧?”
木文心里咯噔一声,这是黑店无疑了。
木文眼神逐渐冰冷“什么…意思?”
女子笑笑“因为你来,我刚赶走了小花,现在整个店里就只剩下我了。”
木文气笑了,怪不得那小二从去找过掌柜后就不见踪影了。木文心里断定,小花赶走是假,相比定时埋伏在某处。一翻手腕,嗔已然握在手中。那女子瞟了一眼,掩口轻笑。
“原来那新人是你,这么说你这小宗师境也是假的咯。”
木文一咬牙,右手虚握剑柄,真气自然灌注其中。
那女子笑了,竟然直接抓住“嗔”的剑鞘将之放在自己脖子边。
木文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看,让你杀,你又不杀,像你这模样俊俏,又傻里傻气的小结巴,是怎么进入外门的?”
木文一怒,瞬息“嗔”出鞘,凌冽的剑气瞬间绞毁了这间屋子的大半物品。
但嗔始终是停在这女子脖子前,未进一步。
女子灵动的眸子凝视着木文双眸。
木文心底一虚,这双眸子似乎看透了他的魂府。
“让…开。”
“呵呵,很简单呀,你只要将这宝剑往前一寸,我便让开。”
木文气的嘴角抽搐,滥杀无辜。无可能之事。
两人双眸对视,僵持了一炷香。
女子双眸暗含笑意,木文双眸寒意逼人。
木文愤而合剑。
“这就对了嘛,我们这里呢,每天二百卦。”
木文低头不语,其实这薪酬真挺好。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嘛。
如果不是黑店的话。
“不过”
木文心知来了。
“我这屋子里呢放的都是一些我喜欢的物件,比如这个碎了的青金胧月钗,虽然也不贵,也就八千多卦,哦,还有这西金瓷瓶也就六千卦,这个乌月墨砚三万卦,这个....”
“够…了。”木文忍不住出声。
掌柜的眸子里充满了迷惑。
“…包…伙…食吗?”
木文约定在掌柜这里义工三月补偿损失,而掌柜的也大发善心,包了木文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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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文生活仍未改变多少,他仍习惯在寅时练剑,辰时而归,一如既往。
“林文,去给我端杯茶。”木文换上了熟悉的粗布衣服,匆匆端了过去,便回到前台。
“逍遥阁”以消息灵通的“逍遥通”闻名,但不仅仅只做这个生意,他们同时还作为包袱斋一般的角色存在着。
木文结巴,不喜言语,但好在“逍遥阁”声名远扬,并不需要他如何宣扬,反而他这般面貌更吸引了不少怀春少女,借着买卖,悄悄打量木文一二更有甚者,借机触碰。生意更上一层楼。
木文叹气,这般叨扰,自己无法静心修行,还是赶紧做个面具为妙。
晌午,木文坐在门槛上吃着伙食。掌柜猛地在他旁边坐下。
木文差点一口饭喷出去,他往旁边躲躲。
掌柜又靠了上来,木文无处可躲,干脆站起来,瞪着她。
掌柜也没处可撵了,她双手托腮问道“唉?你就不好奇我叫什么?这么多灵通的消息怎么来的?”
木文心里一直觉得别劲儿,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武器没个着落,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他瞥了掌柜的一眼,相处多日,虽然掌柜样貌倾人国,但却没有初见那般惊艳了。
掌柜坦然的拍拍旁边位置“坐啊。我又不吃你。”
木文手里端着饭,确实不是个事,便坐在了离她最远的门槛那头。
掌柜的往木文那边靠了靠,木文瞅见,就要站起来,掌柜才只得作罢。
“嗯,你听我说啊,我呢不叫掌柜,我有名字。”她瞟了一眼木文,发觉木文似乎注意力都在伙食上,她撇撇嘴。
“听清你掌柜的大名:白雨桥。”
木文停下扒饭“…哦。”
白雨桥微微生气,低声嘀咕“饭菜都是我做的,还没有一丝感激之情。”她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吃完把前厅全擦一遍。”
木文一口饭噎住。
要知道,前厅的大小和自己洞府大小也没差多少了。
…………
木文站在前台,不理睬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闭眼磨练着自己神意。
虽然后天之境可以动用真气荡开灰尘,可白雨桥坚持要木文擦干净,不然就不算今日工钱,着实让木文耗费了不少时间。
此刻正是休息时,客人并不多,也算是木文的闲暇时光。
一位黑袍人踏入阁内,他斗笠压的很低,身负一黑色长条,隔绝一切感知。
木文悄悄探查来人的实力。气凝且浑厚,境界比他应该只高不低。
黑袍男子直往阁内走去,木文知道这是他有重宝出售的意思,便拉下竹帘,挂上打烊的牌子。
“何…事?”木文熟稔的端上杯茶。
那黑袍男子并不理睬,他神意如电,直接锁住木文,声音传入木文魂府。
“我有一剑,你们可有识剑之人,若无,我也可不必多费口舌。”
白雨桥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和木文相同的粗布衣服。
“欢迎来我们逍遥阁,阁下有什么宝物就拿出来吧,保证价格满意。”她声音不大却清晰温和。
木文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沙哑的声音从黑斗篷下传了出来:“呵呵,你这妮子,长得不怎么地,眼光独好我还是知道的。”
木文一头雾水。
虽然见过的女孩子不多,但白雨桥的容貌绝对比之杜凝秋都略胜一筹,绝对的倾国人物,怎么在这个人嘴里就是长得不怎么地了呢?
眼光真高。
黑袍男子真气涌动,背后黑条纷纷解落,一柄青色长剑无风自鸣。
“剑铭霜华,无匣可承。”
白雨桥凌空接过长剑,食指轻轻点在剑体上,剑体轻颤,蝉鸣清澈。
“八万卦。”
黑袍人啧了一声。
“妮子,我也不算是门外汉,十万卦,你愿收,我便卖。”
白雨桥笑了笑:“叔,霜华是好剑不假,但它无法凝练剑灵。”
黑袍人笑了:“你这妮子又唬我,但凡我去过的地方无一不说它的锋锐必有可能凝练剑灵,为何不可?”
“叔,此剑过于凄冷,剑体萧杀之意过浓,看似剑灵即将诞生,但这萧杀之意绝不是它本意。”白雨桥顿了顿“你可知为何霜华无匣可承?”
黑袍人沉默。
他才重视到这一点,若剑意与剑灵相符,自然会寻找一适合的剑匣温养本体。而这霜华必是剑意与剑灵相驳,仿佛在灭杀自己一般。
“八万卦,是适合的价格,多了不值,少了则亏。”
“成交。你这小妮子,果然是行家。”黑袍人丢出一块玉牌,白雨桥熟练的交割八万卦给他。
黑袍人压低斗笠,他仔细看了看木文面颊,大步踏出逍遥阁。
木文放松筋肉“这人……很强”
白雨桥随手舞出一个剑花,顿时寒风阵阵,严苛的萧杀之意弥漫。
“那又如何,我始终都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她顿了顿“就像你一样。”
木文被霜华凌冽剑意吸引,丝毫没听进去白雨桥一句话。他只看出,白雨桥不是用剑之人。
“能否…让我…试试?”
白雨桥正哑火,闻言邪邪一笑:“唉呀,乌月墨砚三万卦,紫云飞扇九千卦...”
木文蔫了,神情黯淡。他收拾起那盏凉茶。
白雨桥是知晓木文底细的,她知道木文当下燃眉之急是什么。
她跳到木文眼前,晃晃霜华。
“姐姐高兴了,可能会把霜华送给你哦。”
木文端起茶快步走到前台,默念《心魔谱》口诀。
眼一闭,
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