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文栽倒在修罗台边缘,在他切断那源于‘嗔’中汩汩流出的力量时,魂府便陷入了一片黑暗。源自躯体上数不清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发送着痛苦的信号,意识远离了这残破的‘屋舍’。
在白雨桥焦急的眼眸中,白玉子飞身上台,一手一具残破的躯体,将两人带离了修罗择中心的舞台。
修罗择,就此落幕,公孙立被一名从不出现的洪姓长老带走,天幕间白云被那凛冽剑意破成两半。
据说全真门的副门长傅荣约战顾念,无人知晓在何处战斗无人知晓战斗结果,但从顾念当日便出现在修罗宗处理门中事务,宛如平常。
有传言说,傅容于五日后才回到全真门,闭口不谈此事。
五日前飞落的‘霜华’竟然无一人动歪心思,直至一双素手轻轻拾起,似乎有些惧怕那凌冽寒气一般,将之包裹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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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坐在修罗殿正中的华贵长椅上,手边的茶水早已凉透。
此时殿中只有三人。
秦长老烦躁的踱步“顾念,太冲动了。公孙离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死了,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白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紫晶茶壶不知何时放在了他的身边。
顾念不言语。
秦长老叹气“福祸相依,事已至此,我想办法便是。不过你仍要做好面对那来自北淼洲公孙家的报复。”
顾念点点头“洪老那边...怎样。”
“洪老此次出手抢夺弟子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但他曾告知我一句话。”
顾念心安了不少,洪老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百年前就以踏入最后一步。自己当公孙立的师父绝没有那个诡异老头强。“说了什么。”
“他说‘白发小子长生路已断’。”
白玉子喷出一口茶水“啥?老秦头,你说清楚,什么东西断了?”
秦长老叹了口气,不愿多言。
白玉子急躁起来“顾念,你再说一遍,我有点没听清。”
顾念面色微苦“虽然我之前有神察过他的身体,但经过那番死斗,似乎已成了不可恢复的伤势...”
白玉子一把揪住顾念衣襟,俊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那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顾念不言,表情恢复了万年不变的寒冷。
白玉子坐回原位。自己的弟子运真如他们所言,从未好过。
“这是木文身为内门弟子所做出的牺牲,我可以保证,将来他最低也会拥有和你一样的位置。”
白玉子摇摇头。
一如登山,而你被命运告知,你只能止步于此,山顶风光注定与你无缘般残酷。
殿中有些冷寂,只有白玉子茶杯里的热气微微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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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文睁开眼,清神香的淡淡香烟缭绕。
自己躺在一张看似平凡但处处显露着华贵的檀木床上,入眼是古色古香的家具陪衬着以金色为主调的名贵布料。离窗边不远处的摆柜上排满了瓶瓶罐罐。
【想必是内门的医馆吧,这次躺了几天呢?】
木文掀起被褥,踏上一双草鞋,走至铜镜前。
【这里的一切装饰都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猜不出医者是男是女。】
镜中的自己脸上仍挂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木文拾起床头叠好的衣衫,脱去纯白的病患服装,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有些模糊的熟悉声音
“...不...道......醒了...我那.......忙的.....”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四目对上了脱得干干净净的木文双眼。
白玉子瞪大了眼“你脱衣服做什么?”
白雨桥慌忙遮住双眼,用手摸索着走出门去,她的脸庞一直到脖子根部,都泛起了玫瑰色。
木文愣了一瞬“我...不知....”
白玉子摆摆手,赶紧把门关了起来。“行行行,赶紧把衣服换好出来。”
木文呆了呆,这才注意到那窗边摞的老高的酒坛。
【原来是师父的住处啊...】木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反应如此愚钝。
木文洗着脸,又想起刚才白玉子白雨桥二人开门而入。
【他们好像,脸红了?】
木文脸上挂着茫然,白雨桥脸红就算了,你白玉子一个大男人玩什么害羞?
木文穿上内门弟子的服饰,让他不禁想起世俗间常看到的纨绔弟子般修身且华贵的长衫,模样差不多,只是颜色漆黑,胸口处有一枚烫金篆书‘修罗’。
木文打开房门,这是一处如皇宫般的住处,广阔的庭院囊括山中所有植物,清新的灵气铺面而来,木文不由得精神了几分。
门外白雨桥与白玉子二人等候,木文白发束起,黑色的长衫尽显他还算白皙的肌肤,英俊的五官吸引着二人的注意。算然衣服上没有一处装饰,却仍显得木文超凡脱俗。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不是吹的。
白雨桥面上绯红仍未褪尽,她背过身去,先行离去。
白玉子看了一会,叹口气:“我自认长得还算英俊不凡,和你一比,啧啧,说不出口了...走吧,我们去正殿。”
木文被这突然的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抱拳弓腰,以示礼节。抬起身,却发现白玉子站在台阶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木文踏入修罗殿,华贵,雍容,威严的气质涌上心头。木文毫不怀疑当初建造这座宫殿的前辈是否参照了世俗间皇朝的皇宫。
可是若是这座宫殿,本就是某位仙人将灭绝王朝的皇宫直接以大手段挪移至此呢?
白玉子嚣张的坐在宫殿正中央,那张被明显替换过的华贵大椅上。
白雨桥微微一笑。
顾念今日离宗而去,想必因此,白玉子才如此猖狂吧。
木文叹口气,他也能猜出那正当中的位置都属于谁。他扫视一圈,坐在了白雨桥身旁更靠后的位置。
白雨桥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脸别过去。木文看到她的脖颈仍泛起淡淡红色。
“木文,不管你在外门叫什么,入了我门下,我怎么叫你,你就叫什么。”
木文一愣“是”。
“木文。”
木文又一愣,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后可能就以某一个生物加一个序号为名,例如猫七,狗八什么的....
“木文?”
“...弟...子在。”
“啧,怎么如此愚钝。”
“.......”竟然就以本名称呼。
“既然正式入我门下,我便与你讲讲我修罗宗内门的规矩。”
“弟子....谨记。”
“记什么?我还没说呢。凡是入我内门,弟子间不允许争斗.......”白玉子闭上眼,很教条般如背诵课文一样将规矩一一讲述。
木文听的头昏脑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文字很难在他魂府中留下印记。他望向白雨桥。
白雨桥认认真真的听下这些规矩,白玉子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似乎浮现了白霜的模样。
她们本是一家人。
这些规矩,多半由白霜修订过。
“......啊,终于,木文记住了吗?”白玉子抿了口茶水,随意的瞥了眼木文。
“......”【规矩竟然背了半个时辰。】
白玉子叹口气:“啊...算了,莫说是你,就算当初我,也整整背了一个多月。”
木文松了口气。
“且不说这些,有些重要的事...需与你说。”
白雨桥面色一黯。
木文凝视着白玉子双眸。白玉子似乎很艰难般张口。
“你丹田受损....出于一些原因,伤势不可恢复。”
木文面无表情,似乎隐隐中有了些许猜测。
“你...最终只可修行至玉璞境。”
大殿陷入了死寂。
顾念留下的禁制精妙的将这般气氛包裹在大殿中。
木文靠在椅子上,不知是出于哪种疲惫。他昂起头,看着大殿中雕刻的金龙自由翱翔在名为‘金顶’的宫殿空中。
“这...样啊...”轻微的声音从他喉咙吐出。
如一只折翼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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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顾念,你见过那小子的体质,只是破了丹田,不会...”
“白玉子。”
“我徒弟的天资,我可比你们都清楚,这种伤势,据我所知,他以前就....”
“白玉子。”顾念凝视着白玉子双眼,声音中暗含某种清神威压。
白玉子止住话语。
“为什么...你...要我如何告知他如此残酷的事。”
“他的体质古怪,若只是丹田上一剑相信并不会伤及根基。”顾念顿了顿“但他在那之前...血气的压榨,眸中放射的青光...后又被混沌四兽坏了气海根基,之后那一剑,才是致命一击。”
白玉子沉默,愧疚之感在心中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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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并没有离开修罗宗。
他静静坐在坐在‘冥月泉’前,神意自然穿梭在‘冥月泉’深处。这里人迹罕至,灵气并不充沛。再加上这诡异寒气,玉璞境都不愿踏入这里。
随着顾念的神意越发强大,他越发确定冥月泉泉底似乎有某道极强的禁制存在。但今日,他并不是来探究此物的。
‘冥月泉’寒意对于境界过低之人是对魂府的莫大损伤,但对境界如顾念这般强者,这寒意只有清神之效。
木文是个例外,他将能抵抗寒意的功劳交由‘锻体’解释。
【木文眼眸中所激发的蓝色光华是什么。】
顾念手一挥,泉水映出那日木文与公孙立决战之时的影像。他聚集神意,仔细的观察着木文的一举一动。
【先是压迫躯体直至极限,而后这眼眸中蓝色光华。】
顾念将画面倒回,再次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
木文最后一剑破开黑色‘混沌’。
【若是说前几剑均由剑意剑气所破,那这一剑,与其说公孙立剑意被破,不如说是剑意凭空消失了。】
顾念盯着暗红色的觉剑,回忆着当时仔细感知到的真气。
【并不是这柄无灵之剑。】
顾念将水幕定格在木文眼眸喷射出一尺青光时的画面。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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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文静静的坐在逍遥阁,脸上戴着白雨桥给的人皮面具。
目光空荡而又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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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霜华,你又弄丢了,那可是值....”
“别...”
“嗯?”白雨桥偏着头,眉头一挑。
木文败下阵来“我...还...”
“哼哼,还就行,不过你得戴上这个。”白雨桥递了一张面具“这个,算在你工钱里。”
木文一愣,刚伸出的手马上缩了回来。
白雨桥皱眉,一把塞进木文怀里“算是免费送你了,我可不想我的逍遥阁变成被...”
“被?”
白雨桥别过脸“反正你拿着就是,我喜欢安静。”
木文一叹,击败第一的虚名,是名为荣耀,实为诱惑的灾难。
木文今早没有练剑便早早来到了逍遥阁。
白雨桥却突然消失了。
有传言说,那位帅的恍若隔世的快剑客是逍遥阁的一名伙计。
不过这个传言却被一名女子无情掐灭了。
木文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少女心思如深海,榆木疙瘩注定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