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子看着白雨桥兴奋的侧脸，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嘴角浮上一抹微笑。
【这么看来，也挺般配。只可惜这小子伤得太重。】
“唉。”白玉子把心放回肚子里，独自念叨着“准备些什么呢？”
白玉子轻轻拍了拍脸颊。他可是放养流师父的代表。
-------------------------
白雨桥二人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们之间并无交流。
木文结巴不愿多言，而白雨桥则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向山下走去。
木文怡然自得的走着，虽然不开口，但明显看的出他心情很好。
【和我一起走有这么高兴么？为什么以前没有...】
白雨桥莫名有些高兴。
木文看见‘聚卦桥’已然出现在不远处，开口道“掌柜...”
白雨桥似乎猛地从什么中回过神一般“我...可不是陪着你走，我只是有东西放在逍遥阁罢了。”
“.......”
木文嘴角一撇【不是还钱就好。】便摸出了那副人皮面具轻轻覆在脸上。
白雨桥见状，真气暗中流转，二人在别人眼中的模样便发生了变化。
踏入逍遥阁，木文走进内堂，将安静躺在物架上的‘霜华’轻轻拿起，翻手收进玉牌。白雨桥则走进内房。
木文环视逍遥阁，这短短几月，似乎这里俨然成了他一处安身之所。木文轻呼一口气，拿起抹布，再次仔细擦拭着逍遥阁中众多货物。
白雨桥静静躺在床上，她的神意自然外放，自然知晓木文在做何事。
她意外的没有离开，只是放任神意自然流转。
【等他擦完吧。】
白雨桥静静闭上眼，她初次体验到某种心安般的宁静。
如窗外的晚霞扑进修罗山的胸膛。
木文如一个凡俗中人，感知不到他身上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
白玉桥一直要求他这样做，直到逍遥阁的角角落落都纤尘不染。
木文抱起散落在堂外的杂物，他余光望见久被忽视的落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温暖绚烂又不刺目的霞光如此温柔。
他破碎的心湖中似乎也留下了这一抹霞光。
“收拾好了么？”
不知何时白雨桥站在他身边。木文僵硬的点点头。
白雨桥踏出逍遥阁，背对着他。
虽然美景常在，但他们都是不曾在意的人。
木文快速收拾利落，挂上了打烊的牌子，逍遥阁的禁制自行启动。
白雨桥侧头，木文自然的走在她的身侧。她摇摇头“唉，你知道要是这一幕让别人看到，你会突生很多麻烦...”
木文疑惑，不就是走个路么。他直愣愣问道“为...什么？”
白雨桥一愣【这家伙，不会是没有审美能力吧？】她漂亮的眼眸凝视着木文的面庞，怜悯在她的眸中流转。但她又实在说不出‘毕竟我是个美女’这般言语，她摇摇头“没什么，就这样吧。”
木文更加疑惑，刚才那突然地怜悯让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
路边松叶的悦耳轻响，白雨桥一身黑纱长裙，木文青色武服。不分季节的衣物让木文有种隔世感。
或许是气氛安静的有些奇异。木文却心里很不宁静，他想问个清楚，却不知如何称呼白雨桥。
按往常一般称呼掌柜的似乎眼下并不符合当前的环境。
【难道叫...？】
木文的眸子时不时望向白雨桥。
白雨桥一眼看破了木文的难处“我们基本同龄同岁，就称呼我的本名就好。”
木文顿了顿“白...雨桥”
白雨桥身形一顿，往日师兄师妹的称呼都以师姐，师妹为结尾。木文这般称呼她也有些不习惯。
“嗯？”
突然有些安静。
木文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了。
“师兄...？”木文尽量让话语简短。
白雨桥会意，白玉子师叔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自然浮现在她魂府，想必木文定不会对内门有多少了解。她叹口气“我们内门弟子算上你们共有五百一十七人。不过像此次内门大选，顾...念和白玉子师叔，秦师伯，还有洪长老亲自收徒还是头一次。”
木文不言语，他不过是白玉子顺手捡来的而已。
“不过内门有规矩，弟子一旦登上元婴境界就会有选择，成为外门长老或者加入各个宗门组织，继续为宗门效力。不过凡事情总有例外，所以内门弟子实际只有二百三十一人，其中以大师兄苏武儿最强。”
白雨桥想起某个看似平凡普通的中年男子，隐藏在那副普通模样下的是极致的力。
还有一些让人心烦的事。
“内门也有排名，和外门类似，但内门比武禁止生死相争，所以大多弟子以师门任务为主。任务越复杂，苏武儿曾以弟子之位击败了外门长老，并在比武中未尝一败，位列第一。第二是黄靓师妹。至于其它...一一介绍会有些复杂，遇见了再说也不迟...”
木文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愧是与白玉子相处时间最久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雨桥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木文滕然抬头，望着晚霞，放任那温柔的霞光照耀自己脸庞。
白雨桥撇撇嘴“此次下山，我有重要的事，你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我做完这件事。”她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木文“否则后果自负。”
木文一愣，停下脚步，注视着白雨桥的认真眼眸，他的心里突然燃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落霞的余晖映在岔路口，而白雨桥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她快步踏上归途，转身挥了挥手。
木文挥手告别。
当他们二人离去，从那不被注意的灌木从中走出两人。他们的眼中燃着名为‘妒忌’的野火。
--------------------------
辰时已过，木文真气一震，荡去附着在躯体上的寒气，轻轻拿起‘霜华’往冥月泉外走去。
巳时三刻便是与师父约好见面的时候。
木文恢复了后天初境圆满的境界，似乎指不定何时就会突破一般。
【生死之战，好处显而易见。】木文心中嘀咕，不过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烈。【若不是那日觉帮了我一把，恐怕就要被公孙立斩于剑下了。】
木文迈进房门，脱去了练武青服。
“木文，快点儿，白雨桥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白玉子在他自己房内大声叫喊着。
木文赶紧换上了内门弟子的黑色武服，快步走向师父房间。
对门的茶几坐着一个女子，黑色长发简单的扎了个马尾。贴身的黑色武服反而突显女子身材傲人。
与初见时黑纱长裙的慵懒不同，白雨桥这身装束平添了几分英气。墨色清澈的眼眸，柳叶双眉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桃花色双唇泛着柔软的光。黑色武服与她娇嫩皮肤的白色鲜明对比，更加引人瞩目。
“哼！”白雨桥清脆的声音将木文从晃神中拉回。
白玉子笑笑，他翘着二郎腿，不以为然道“这小子不会才见到你的本来面目吧？当初‘武儿’可是口水都快...”白玉子感受到某种刺骨眼神，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呵呵，我们三人应该就是这修罗山中最靓丽的风景了吧。】白玉子臭屁的想着，嘴角不免露出一抹微笑。
木文魂府迅速清明，他琢磨【难不成，白雨桥是个美女？】
白雨桥以为白玉子仍在想着那件事，运转真气恶狠狠的踩了白玉子一脚。
白玉子吃痛，看到白雨桥带着怒意的双眸，瞬间明白了原委。他轻咳一声“咳，这一夜我可没闲着，忙着找几件趁手的宝物，可还真不容易。”
“.......”木文无语，他半夜爬起，看到的却是白玉子仍夹着被子睡的香喷喷。什么找了很久，根本不可信。
“那师伯你找到了什么呢？”白雨桥眼眸中泄露出一抹期待。
白玉子心中暗叹一声，顾念知晓白玉子才算是白雨桥的师父，当然悄悄塞给他了不少宝物，并告知他“要是雨桥有一点意外，你就以命谢罪吧。”白玉子毫不怀疑这句话的严肃程度。
他有意无意的望向白雨桥的脖颈间，那悬挂着的玉钱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
【有那个，怎么可能有意外。】
不过，白玉子仍掏出一枚符篆，古朴的气息从那淡黄色的符纸上传出。
“千遁符，使用后可无视禁锢立即逃脱千里，不过位置无法确定而已。”
白雨桥撇撇嘴，虽然绝对称得上是保命的宝物了，不过始终不是个定数，若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未免有些不够份量。
白玉子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立马拿出一物，是一块漆黑的石头。“地脉玄玉，可挡玉璞境下任何攻击三次。当然若是不强的玉璞境也可以挡上一挡。”
木文眼睛一亮。
白玉子立马出声“当然以上这两件宝物都是雨桥的。”
“谢谢师伯。”白雨桥甜甜一笑。
木文心中燃起期待，自己好说歹说也是他白玉子的亲徒弟，怎么着也不会比这两样差吧？
白玉子双眸泛起笑意，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包裹严密的条状物品。
他缓缓打开。
木文心里咯噔一声。
“万药环。重伤濒死时缠在伤处可以暂时丧失痛觉，恢复行动力。若是没有快死的时候，可以当做腰带用。”
木文瞪着白玉子，就像被扼住喉咙一般。
“完？了？”木文吞吐道。
白玉子不耐烦的丢给木文“完了。”
木文傻眼了，万药环也勉强算作珍奇之物，但是，若有人愿意花上近百万卦也可以买上一条，只是这功效实在是太过平庸，一度被修者界称为‘鸡肋’。毕竟就算不死，那般让万药环都起效的伤势，估计也足以断了修者这条路。
而木文崩溃的却并不是这物品的‘无用’。而是他本以为就算品质不会特别珍稀，但数量上应该会超过两件吧。
木文苦着脸，默默接下了‘黑布条’。入手微凉，药力瞬间沁透握着布条的双手。
木文神意一扫，发现其中另有他物。一愣，心头狂喜【师父果然还是亲师父。】
赶紧收进玉牌。
白玉子满意的点点头。
木文行礼“谢...师父。”
白玉子翻手间多了一壶老酒，自顾自地灌了一口。挥了挥手“赶紧去吧。”
白雨桥皱了皱眉，白玉子怎样她都觉得挺好，只有喝酒让她觉得有些看不顺眼。
她行礼“谢师伯，记得少饮酒。”
白玉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去。
白雨桥并排走在木文身边，传音道【唉，要不要我借你一个，你那万药环实在有些...】
木文摇头，他克制住心中的喜悦。毕竟他怀里还有一件师父额外赠与的‘宝物’。
白雨桥与木文脚步轻快的离去。
就如以往走在‘杜凝秋’身旁一般。
-------------------------------------------------------
白玉子望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开口说道
“我还是想不通你的想法，不过这样雨桥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他翻手拿出两个酒碗，自然的斟满两碗。
黑影瞬息落座，黑雷在他头顶盘旋。
“别装模做样了，自己人，那天罚就收了吧。”
顾念一愣，动用真气将天罚异象压住。
白玉子拿起一碗，自顾自地饮下去，擦了擦嘴角，倒了倒碗，示意喝净。
顾念摇摇头，淡淡酒香飘入他的魂府。
“那孩子不喜人饮酒，你还真就多少年滴酒未进啊，真可惜那孩子不知道。”
顾念握了握拳头，舒展一口心头抑郁。
白玉子意识到这位父亲的爱太过无言，转了话题。
“对了，傅容那老小子怎么样？”
顾念终于吐出四个字“不过尔尔。”
白玉子笑笑，再斟满一碗“传闻中的分神境后期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很好奇你如今修为我还有望追的上么？”
顾念严肃道“你若肯悟破两仪阴阳之变，成就绝不在我之下。”
白玉子赶紧打断“得得得，我就烦听这句话，我觉得玉璞后期也挺好。你呢，还没告诉我如今修为如何？”
“分神中期圆满。”
白玉子咂舌，饮下一碗酒。
“你要我藏在‘万药环’中的东西是什么？”
顾念望着眼前一碗酒“一副地图而已。”
白玉子自如斟酒，猛然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还是这么在乎弟子。”
“废话。”白玉子斟满“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要好好领会一下分神境中期有多厉害。”
顾念撇撇嘴“就算被自己弟子追杀也无所谓？”
白玉子一顿。
“不要乱扯，我只问当下之事。”
顾念闭上双眼，陷入了某种回忆。
“那日木文与公孙立之战，木文最后几剑，你可看出了什么。”
白玉子细细想来。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端倪？”
确实，剑式破剑法，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根据公孙立所言，不过是‘觉’临阵倒戈，不愿伤害木文而已。
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并不足以解释全部。
“木文眼中青光，你认为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他剑意的显现么。”白玉子心头一松，端起酒碗小酌一口。
顾念不言，挥手，空中显现出那一战的情景流转。气息真气散发均如当时一般。
白玉子摸了摸下巴。
木文眼中冒出一尺青光。
距离如此之近，白玉子终于可以细细感知一二。
“这似乎不是剑意...是神意？”
顾念一挥手，画面飞速前进，直至木文眼眸蕴含青光，以剑式破剑法。
“这...”白玉子终于明白。
剑法并不是自行消去，而是确确实实的被破了。
剑法中的剑意如凭空蒸发一般消散了，庞大的真气瞬间失去了凝聚力，重归天地。
木文眸中蕴含青光，想必与那力量同源。
顾念开口道“这种力量你真的没有发现么？”
白玉子摇摇头，他曾三番几次探查过木文躯体魂府，并未发现一丝异常之处，只是那柄神乎其神的黑色宝剑似乎突然变成了一柄无灵的宝物。
不过他也知晓了木文躯体的异常，如先天异兽般的恢复能力，并且在恢复后隐隐有些微妙的提升。
所以他只给予木文能吊住性命的‘万药环’。
“我调查了木文的身世。”顾念淡淡出口。
白玉子一愣，他没想到顾念会亲自探查一人的身世。
“他是‘云国’丞相木玉之子，很可能那传闻中的神话并非虚言。”
白玉子沉默，他当然知晓木文身世。那传闻中的故事他也曾听过。
“所以我抹除了木文身世的所有线索。”顾念开口。
“你相信...真的会有仙界的大人物愿意为一届凡人做到这步？”
“不，很多秘辛只有你走到我这一步，才会了解。”
白玉子一窒，他知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顾念转修天道似乎并不是自愿而为。但就他所知，这一切似乎有所串联。
“放你的狗屁”白玉子怒目“为了一个根本不靠谱的故事，你竟然算计一个小辈。”
顾念却自说自话“那个传说九分假一分真，但只要有一分，就有让我去夺取的价值”他顿了顿“就算没有，在雨桥还未真正留意他之前消失，不也是一个好的结果么。”
白玉子看着眼前那碗微微荡漾的酒，他一把抓起，昂首灌进嘴里，将碗摔个稀碎。
“玉桥对你的恨并非无缘无故，至今她的孤独与心声你仍是一分不解，况且你怎能断定玉桥尚未留意他？难道你的心中没有温热的血么？”
“我只要她安稳的活着就好。我的心血......早随着白霜死时，就一同流尽了。”
白玉子柳眉倒竖，大喝三声好。
“但我是他师父。也算是玉桥的师父。”
顾念皱眉。他明白白玉子的意思，而他面前如他心湖般微微荡漾的酒水，破碎了他被岁月洗刷的古井无波的面庞。
他端起酒碗“抱歉了，雨桥。”
一饮而尽。
而半空中，黑雷已然包围了持扇而立的白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