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懿凰连夜离开凤兮王宫,打算回地处凤兮与中原、西疆交界处的痴愚馆,来到中途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跟踪。
听脚步声应是五个人,武功不高,杀气很盛。君懿凰心下了然,是江画屏。江画屏同玉征鸿和玉飞白一样,是君懿凰的发小。她在年少时就非常仰慕玉征鸿,玉征鸿也对她十分照顾,她比玉征鸿和玉飞白兄妹年纪略小,比君懿凰大一岁。原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就在君懿凰逐渐表露出对玉征鸿的恋慕之后,江画屏便渐渐讨厌君懿凰,尤其当她听宫里的人说玉征鸿时常让君懿凰单独陪伴之后,她就时不时给君懿凰找点麻烦。带人追杀君懿几乎成为了她的家常便饭,君懿凰每次都是教训一下他们,从未对江画屏真的生气,但这次她决定教训一下江画屏。
君懿凰突然疾走数十步,突然施展上乘轻功,连一点声音也没听见,人就飞到了路边的树尖上。此时的山角下没有灯火照明,月亮也不见踪影,暗淡的星光根本无法穿透飞过的云层,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若没有深厚的武功根基,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画屏并非江湖中人,更不像君懿凰一样征战沙场,她是当朝国师江道情的女儿,是真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能找到的杀手不过就是府兵、家丁一类,莫说能杀掉君懿凰,就是明知道要杀的人是君懿凰还能跟着出来而不打哆嗦的人,就已经是好胆量了!
“啊?不见了?!”一个杀手惊讶地说。
另一个杀手也说:“她…她会飞…吗?”
江画屏坐在后面的敞篷的藤辇上,听到他们这么大声说话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想死啊?小点声!”
这时一个抬藤辇的杀手说:“大小姐呀,我们看不到她怎么杀她?”
“我要是知道,还带你们干什么?!”江画屏理直气壮地教训了他们一顿,众杀手一时语塞……
紧紧张张了一天的君懿凰忽然就被江画屏逗笑了,江画屏带着人向前走,她也在树尖上轻步向前,一步一步,像是踏在风中。
也不知是哪个杀手忽然抬头,顿时吓得大喊起来:“鬼!鬼!有鬼!”
“在哪里?”众人赶紧抽出武器自卫,却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原来说抬藤辇的两个杀手一紧张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拔出刀剑保护自己,于是江画屏连人带辇摔了下去。
“你老子的,谁说有鬼的?”江画屏爆粗口了。
“我…我也看到了…在那!”又一个杀手指着树尖上的黑影说。
君懿凰广袖一挥,悠然而下,藤辇竟也自己摆正了。君懿凰从半空径直落在藤辇上。周围人都吓得呜哇乱叫,把树林里的鸟都吓飞了。
君懿凰团扇一扫,“腾”的一声,路边堆积的一小堆树枝便起了火。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所谓的“鬼”原来就是君懿凰,于是停止了叫喊。
江画屏率先冲过来,指着君懿凰骂道:“君懿凰,亏我把你当好朋友,你竟然跟我抢征鸿哥哥?!”
君懿凰笑着说:“我与表哥两情相悦,你都看到了。”
“我呸!征鸿哥哥从来都只喜欢我一个人!是你,是你勾引征鸿哥哥!”
“那又如何?”君懿凰也不生气,慢慢地说。
“我…我…我要杀了你!”江画屏正要动手却发现自己忘了带武器,那四个杀手也没有多余的武器给她,他们的武器她又不会用。
君懿凰化出一把三尺长剑,抛给江画屏,可是以江画屏的力量哪能跟君懿凰你来我往。剑落到江画屏的手中,差点把她带个跟头。
江画屏拔出剑就向君懿凰刺来,可是她刺了好几次都没有刺到君懿凰,连她的衣服也没摸到。
原来是君懿凰用轻功换了几次地方,躲开了江画屏的攻击。君懿凰内力深厚,加上凤族的特殊体质,轻功本就不寻常,再者,此时是夜晚,纵有些许火光,普通人的视力依然要大打折扣,所以众人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君懿凰躲开了还是江画屏没刺中。
君懿凰豁然起身,抬手便将剑和剑鞘夺了过来,江画屏猝不及防。君懿凰将剑隐去形体,转身对江画屏说:“让他们退下。”她极少用这种威严的命令口吻对江画屏说话,但这次是例外。
“你想干嘛?”江画屏感觉自己被欺负了,生气地说道。
“要么退下,要么就地正法。”君懿凰丝毫不留情面。
四个杀手一听,呼啦呼啦地全都撤到了十丈之外,只剩江画屏站在君懿凰的对面。
江画屏气急败坏地恐吓道:“君懿凰,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当朝国师的女儿,动我就是犯法!”
“犯法?”君懿凰在江画屏身边来回踱步,笑着问:“刺杀当朝大将军,不是犯法吗?”
“哼!”
“画屏,你不小了,找个好人家嫁了,比什么都好。”
“我呸!你怎么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哦,我忘了,你嫁不出去!哈哈哈哈……”江画屏不惜用最恶毒的话语伤害君懿凰。君懿凰是凤兮的大将军,也是凤兮的大笑话,不仅仅因为她以女儿身进入官场,更因为她是被退过婚的女人,而那个退掉婚约的人,就是江画屏的哥哥——江海平。
这种嘲讽对于君懿凰来说,的确伤害不小。这么多年来,类似的嘲笑她听了太多太多,已经麻木了,只是这话出自多年的好友之口,君懿凰的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心酸不已。到底是统领三军的人,君懿凰纵然心里难受,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对江画屏说:“画屏,我对你很失望。”说完转身便走了。
方走出二十来步,江画屏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杀君懿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声:“小姐!小姐!”“画屏!画屏!”喊画屏的便是她的哥哥江海平了。江画屏深夜离家,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正带着一队仆人寻找江画屏。
君懿凰也不想再看见江海平,她知道,当年退魂的事,江海平有很多无奈,她不怪他,但是也不想看见他,于是加快了脚步。
突然,江海平凭着身影,一眼就认出了君懿凰,于是大喊:“懿凰!懿凰!”
君懿凰刚放慢脚步,江海平便追了上来,他也看到了妹妹江画屏,却顾不得理会了。他来到君懿凰面前,说:“懿凰,我有话想跟你说。”
君懿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风流俊雅,相貌堂堂,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活力和希望,如今,他的眼神沉重而愧疚。君懿凰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便说:“我很忙,我得赶快回去!”
“那我送你吧,我手里有灯。”江海平憨厚地笑着,说。
“我不需要。”君懿凰依旧冷言冷语。
江海平立刻吩咐下人带江画屏回去,自己却提着灯笼走在君懿凰的身边。
“哥哥!哥哥!”江画屏一边喊一边朝哥哥挥手,想把哥哥叫回来,可是哥哥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夜,终于安静了,天上的星子悄无声息地眨着眼睛,看着走在夜里的行人。君懿凰脚步越来越快,江海平渐渐跟不上了,说道:“懿凰,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你。”
君懿凰也不停下,说:“我是行伍出身,脚步慢不下来,你回去吧,这条路我很熟悉。”
江海平实在跟不上了,用尽力气紧追了几步,伸出手一把抓住君懿凰的胳膊,愧疚地说道:“懿凰……”
君懿凰这才不得不停下来,从江海平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江海平也赶紧识趣地放手。
“懿凰,对不起……”
君懿凰依然很冷漠,说:“不必,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反而要谢谢你。”
“谢我?”
“是,退婚之后,我便是自由身,与表哥出双入对,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海平不解,他一直觉得那些什么“玉征鸿要立君懿凰为后”的话,都是谣言,他一句都不信,没想到今天却被君懿凰自己证实了。
“不是的,你根本不喜欢玉征鸿。”江海平立刻否定了君懿凰的说辞。
君懿凰也不慌张,转身向前缓慢地走着,解释道:“曾经有婚约在身,我嫁给你,既是双方父母的约定,也是希望能帮表哥稳定朝局。我的父亲是大将军,你的父亲是国师,倘若我嫁进江府,就可以更方便地监视国师。你的父亲在先王在位时,是支持尊王殿下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江海平有点犹豫,君懿凰说的都对,但总觉得有点别扭,他想了想,说:“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可以说出来?你是说,当今的凤王不信任家父?”
“信任,但不完全信任。你认为凤兮国大将军一职为何会落在我头上?真的是因为我战功显赫吗?”
“那是为什么?”江海平不懂。
“因为一个女人站在朝堂之上,本身就是错的。王上会忌惮一个掌握兵权的大将军,却不会忌惮一个掌握兵权的女将军,不论我有多少功劳,都不会威胁到皇权,因为我,君懿凰,本身就是错的,是罪无可恕的。”君懿凰慢慢剖析,将朝政与民意结合,说得毫无破绽。
“那你还要嫁给他?”
“我嫁给谁,谁就会威胁皇权。我必须嫁给他,用我的生命去维护他,如此,凤王在,我就在。更何况表哥虽然深谙权谋之道,但对我,他从不算计。”
“不是!”江海平连连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你在骗我。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不怕我将此事告知父亲吗?”
君懿凰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海平,说:“你以为你的父亲为什么要退掉我们的婚约?因为我违反了凤兮千百年的规矩,以女人的身份做了官吗?海平,你太幼稚了!你的父亲是不想让我进入江府,不想让我知道他在谋划什么,我想,你也不知道吧?”
“这……你是说,父亲早就知道你嫁进江府的用意?”
“当然,这点心思都没有,怎么成为当朝国师?”君懿凰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海平,你不适合这样的朝堂,画屏也十分单纯,带着画屏,隐居吧!”
“不……”江海平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林间的叶子娑娑作响,君懿凰立刻听出来,有人趁着树叶的声响在快速移动脚步,她小声说了一句:“有人!”说完,抬脚便要追去,可是被江海平扯住了。
江海平说:“你在找借口,哪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