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国的军事力量大致被分成了三股,禁军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地位也明显比其他两军更高,只因其直属于皇帝管辖,镇守京都,保护皇帝。为此,皇上还给了他们一项特权——他们有独立抓捕,审问,关押,处决犯人的权利,因此也就有了自己独立的衙门和地牢。毫不夸张的说,禁军就是大渝国的第二个朝廷!
周杨记得,禁军的府衙在城东,就在鸿胪寺的办公场所旁边。可是走着走着,周杨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去城东禁军府衙的路,而是去京都府衙的路!
蛰伏胶州,从事谍报工作多年的周杨,立即就意识到事情变得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起初,周杨还是打算引来禁军,然后将他们带到禁军府衙。这时候,周杨会因为身份特殊,禁军不敢审问,从而上报至皇帝,进而引得皇帝召见自己,再不济皇帝也会给一道命令,让刑部或者锦衣卫出面。可如今看来,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京都府衙不过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东西两边各站着五名神情肃穆的衙卫,光是他们手里拿着的足足有手臂粗细的刑棍,就足以让人胆寒。而在北边靠墙处却有这么一张红木案几,后面是挂了一幅红日东海图,再往上却有这么一方牌匾,上面写着楷体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此刻,已经有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穿官服,坐于这案几之后,想必他就是京都府尹赵舒峰了吧。他挥了挥手,紧接着禁军便带着周杨与秦家的两位公子走了进来,紧跟着却又有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跟着走了进来。秦家的两位贵公子和周杨,同属于贵胄子嗣,按照礼法教条,他们都无需下跪;另一位后进来的青年男子却也是没有下跪,想来也应该是有功名在身吧。
赵舒峰左右看了一眼,却见得化妆成乞丐的周杨未曾下跪,遂举起了惊堂木,重重地拍下:“大胆庶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你这是在藐视本官,藐视朝廷!”
“来啊,给我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
话音落下,这东西两边各走出了两名衙卫,来到了周杨面前,试图控制周杨。可这时,周杨却是冷笑一声:“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一个京都府尹就能代表得了整个朝廷?别的都不说,大人倒是说句话,把锦衣卫叫来啊,让我们这些小的也开开眼啊。”
这番话经过周杨这么解读,可就完全变了味道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便是到皇帝面前告赵舒峰一个僭越之罪,那可是一告一个准啊。
但好在这一次的审问之前,赵舒峰接到了鸿胪寺太常卿秦无涯的亲信送来的消息,这次的审的人是周杨,所以要秘密进行,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惩戒一番,然后关进大牢里,等着范宰执主持秋闱考试回来就行,其他的他们都无需过问,所以,他有意在审问之前,就把围观的百姓都赶走了,留下来的全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信。
赵舒峰在官场之上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听出了周杨的话中玄妙,当即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口放狂言,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掌嘴!”
闻言,这四名围住周杨的衙卫之中,有一位转身离开。等他再回来之时,手里却多了一块比巴掌略大一些的木板,这东西周杨认得,是用来掌嘴的木板。曾经便有这么一个人,被罚掌嘴五十下,结果打完之后,门牙都被打掉了!
周杨没法屁股开花,但被打得满地找牙,也是秦家两位公子很乐意看到的画面,于是他们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周杨,也想看看周杨满地找牙的画面。
不过,他们显然要失望了,周杨只是冷笑一声,说道:“我看谁敢打我!”说着,抹去脸上的泥垢,一张俊俏的俏脸跃然而出。
咦……这人……看着眼熟啊……是周杨!
那个打了范宰执孙子的周杨!
赵舒峰也是盯着周杨看了很久,这才认出了他。这也不能怪他们,周杨离开京都已经五年,先是去了边关,后有一路东行,去了胶州蛰伏,相貌有了些许的变化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下,赵舒峰却犯了难了,不管怎么说周家的家世却非同寻常,周杨的爷爷那可是辅佐陛下登基的最大功臣,虽说周杨的爷爷已经过世,但陛下可是一直都念着这个恩情的。其父周启平不仅仅是兵部侍郎,更是娶了圣上的姐姐咸安公主,他的哥哥周伯楠如今也是在礼部任职。
饶是周杨犯了错在先,赵舒峰也不敢对周杨说打就打,况且以周杨这样的家世,本就不用向赵舒峰下跪。
反观站在一旁的那名青年,却是看了看周杨,露出了狡黠一笑,似乎,他就在等着周杨自爆身份呢,当即,他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大人,这周杨可是朝廷钦犯,理应在边关自省,可他却违背圣命,私自秘密回京,他必是另有图谋。如今,太后寿辰在即,已是非常时期,周杨贸然出现,怕是要出大事,还望大人明察,还我京都一个太平!”说话的这个青年,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穿着一身青衫长绸,手里还有一把折扇,十足的书生模样。
此话一出,倒是让赵舒峰啧啧点头:“言之有理!”
周杨也知道,他自爆是一招险棋,玩的不好就是自掘坟墓。但同样,周杨等的也就是他的这番话语:“若是照这位先生的话往下说,那铁匠铺就不能卖铁器了,因为铁器可以伤人;金铺也不能卖金子了,因为人吞服了金子会死,厨房也别生火了,因为大火能把房子给烧了!”
周杨稍作停顿,悠悠地说道:“难不成,这就是公子口中的所谓‘太平’?”
“而我,不过就是离家多年,实在是想家了,所以偷摸回京都来看一看父亲,没曾想,父亲没看到,还遇到这种事情,被你们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你违抗圣命,贸然回京已然是死罪!”
是的,这就是在强词夺理。论起强词夺理的本事,周杨排第二,还没人敢排第一,而这恰恰又是周杨想要的,因为这样可以拖延时间。
周杨去了长乐坊见了周启平就发现老爷子的性格和几年前有些不一样了,以他老爹现在的那种性子,进了宫见圣上,肯定会明里暗里提起张博涛和周杨的事情,然后好让皇上尽快召见他。这样,周杨也就能堂而皇之的回到周府,周启平也就可以去好好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这是周杨早就留好的后手,只是他也没想到,要用到这一招。不然,他也不会拖着秦家的两位公子,在朱雀大街闹事,从而引来禁军了。虽然周杨很不情愿,但可事到如今,周杨也只能是寄希望于他家老爷子,能多给皇上拍拍马屁了。
果不其然,这边周杨还在跟那头的书生扯皮呢,那头屋外就传来一声尖锐的男声——“圣旨到!”
说话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公公,周杨见过他,是服侍皇上的大太监高湛,高公公。这高公公手持拂尘慢条斯理地走进了京都府衙,来到这北面的红木案几前。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得在场之人无一不跪在地上,遂悠悠地说道:“皇上口谕,宣周杨和赵大人去面圣,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众人等领旨谢恩,随后就都站了起来。而这秦家的二位公子却是蒙的,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说要把周杨打的屁股开花,满地找牙么?这么一会儿皇上的口谕都来了。
郁闷至极的秦家两位公子,被跟他们一同出现的这位青年书生带出了京都府衙。来到这大街上之后,秦家的二少,倒是先像这位公子道了声谢,毕竟是他帮他们两兄弟解围的。
“二位公子说笑了,这不过是秦大人怕出现意外,所以又让小的来送了一次信而已。”
是的,秦无涯知道了周杨出现,必然也就猜得到周杨也会来长乐坊找周启平。说不定,周杨就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来找自己,所以在让两个儿子去送信之后,他为了以防万一,又派了朱志杰再去送了一次信。
朱志杰来到朱雀大街就看见周杨与秦家两位公子纠缠在一起,便猜测,周杨可能是打算拖延秦家两位公子送信的时间,或者是试图趁乱干点什么。所以,就将计就计,找来了禁军中与秦无涯交好的参将赵申前去解围,同时又送信去了京都府衙,并躲在暗处,等待赵申把他们都带到京都府衙来。
就在朱志杰与秦家两位公子交谈期间,周杨也跟着高湛高公公走出了京都府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乎乎的。他左右看了一眼,就见得这位青年书生在与秦家的两位公子交谈,便是一把把他搂住这位青年书生,悠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位青年笑了笑说道:“小生,朱志杰。”
“行!我记住你了。”
说着,周杨就一把推开了朱志杰,但离开时的那双盯着朱志杰的眼睛,便是站在一旁的秦家两位公子,都感觉到既恐怖,又似曾相识。是的,这个眼神就是当初周杨在揍范宰执孙子之前,看范宰执孙子的那个眼神!
秦家的二少还想提醒朱志杰一句呢,可紧接着周杨却又是一把推开了秦家的三少,一把就把秦家二少拎到了自己的面前,扯开他的衣服。秦家二少都来不及喊上一声,就更别提一旁的三少和朱志杰来阻止了。
就见得周杨直接从秦家二少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张纸,不,更准确的说,是那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周杨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银票,于是就又揣回了自己的身上。是了,这可是周杨的人生信条,进了自己腰包的银子,再给别人?门都没有!
对此,秦家的两兄弟都蒙了,还带这么玩儿的?
相比之下,周杨却是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跟着就高湛高公公就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