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故事里,后山这个地方一般都带有一点神秘色彩,甚至还有可能是禁地,可幽显宫不同,它的后山,并没有什么稀奇,反倒有些普通,寻常人只要在幽显宫的院外,绕着院子走个半圈,便能到了这幽显宫的后山。那儿平平无奇,除了树便再也没有什么其它风景。
虽然这柒山山路都是开山后,靠前人用大石头一块一块铺筑出来的,但那条山道也不过途经幽显宫,它古老威严不知通向何处。与之相比,幽显宫后山的山路则显得寒酸得多,半米宽不生植物的硬土,被露水打湿,踩上去还有点软软的,怕不是有前人在此走过无数次,才成了这条小路。想来也是此时天气尚好,若是不幸碰上下雨天,怕是一片泥泞,惨不忍睹。
顾清影和墨阊阖此刻正在这条小道上,他们见离幽显宫已有数里,便靠在一棵树上开始休息。不过说是休息,两人实际上是在打闹,顾清影一定要墨阊阖教他如何把剑挂在腰间,可墨阊阖怎么都不肯教,还吵着除非顾清影帮他背包裹他才肯告诉他。两人打闹了一阵子,想来墨阊阖也是玩累了,他一脸神秘,对着顾清影手中握着的那把剑的剑鼻指了指。
顾清影这才发现,原来这柄剑的剑鞘上还有镶嵌着一个小铁环,他顿时心领神会,解下自己的腰带,将腰带穿过那剑鼻,再把腰带重新系在腰上,那柄剑也就挂在腰间。
他还没有腰间佩剑的习惯,觉得这剑挂在腰上比拿在手中的时候还要累。虽然这把剑的重量压得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他走起路来,只用手把剑托了托,却不肯轻易把它摘下来。他觉得这样挂着剑一定很潇洒,连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他在想,此刻的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点大侠的味道。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墨阊阖走着走着却不动了。顾清影本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路东张西望,见墨阊阖呆住了,不由得回过头来向前一望,眼前的情景让他也呆住了。许是太久没人路过,路旁的杂草树木竟慢慢长到了这山间小路上,枝叶与杂草连成一片,宛如一块天然的“篱笆”,最恐怖的是其中有些树枝还是带刺的,它们让这‘篱笆’危险不少。
两人望着这“篱笆”一阵苦笑。这“篱笆”虽然露着些许小缝,可是让两人强行穿过去,难免一身擦伤,怕是没到那木屋,便得想办法给对方包扎了。
顾清影用手指捏了捏那“篱笆”里的枝条,又看了看旁边,道:“要不,干脆从旁边绕过去。”
墨阊阖看了看路旁半人高的杂草,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摇了摇头,带着一脸浅笑,道:“别,以我们两人的本事,走这旁边的陡坡,要是我们中一个人没站稳,怕是这个人就永远消失了。”
顾清影没有反驳,若是他一个人,他定是抱着这枯枝,踩着杂草,一点一点慢慢也就绕过去了,哪怕之后自身会有些擦伤,他也无所谓。
可眼下有两个人,他觉得自己说出这提议蠢极了,若是墨阊阖一人在这儿,或许他也是这样绕过去,他定然不在乎他自己那点擦伤,可要是同伴受伤了,甚至出了意外,这一定比他自己受伤更难受。
他发了会儿呆,又瞥了瞥墨阊阖,忽然他看到了墨阊阖腰间那把剑,像是有了灵感,笑着对墨阊阖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要赐剑给我们两个了。”
墨阊阖也望了望腰间的那把剑,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拔出剑来,用剑在那根枝条上比划了几下,却没用力去砍,向顾清影道:“好像是这个理。”
剑多是用来刺的,要是砍人倒也凑活能用,可要是用来砍树,说实在的,它连一把柴刀都比不上。
墨阊阖挥剑用力砍那树枝,那树枝只破了一层皮,却反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心下一惊,倒也吸取了教训,也不再用蛮力,而是轻轻慢慢地去砍,不过与其说砍,倒更像是敲,虽然慢了点,总归是有效果的。
顾清影这边则不同,他很喜欢这把剑,生怕把这把剑弄坏了,只一点一点轻轻去砍,看似很小家子气,却是用对了方法,不会像墨阊阖一般,被反震得虎口发麻。
两人砍得枝叶纷飞,空气中的树汁味也愈来愈浓,那气味当真不好闻。
在拆掉这处“篱笆”后,两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只不过,墨阊阖的剑已钝了很多,顾清影还像新的一般。
他俩决定休息一会儿,随便吃顿午饭,他们原本觉得这是一顿美味的午餐,可是馒头放在嘴里,却差点让他俩都吐了出来。原来,就在两人砍树时,手上已沾满了树汁,就着馒头进到嘴里,自然苦涩不堪。虽然这味道着实难受,但两人的干粮毕竟有限,吃到嘴里却也不肯吐出来,反倒望了一眼彼此,什么都不说,笑着把整个馒头都吃了进去,吃完后又都喝了口水,却怎么也不见两人吃第二个馒头。
既然有第一个这样的“篱笆”,类似的“篱笆”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比人为制造的更加精妙神奇,可有时候,这样的美,无论内心怎样去感叹,还是不得不去破坏它。
墨阊阖看到第二个“篱笆”的时候,他是苦涩的,他明白自己的剑已钝,要劈开这处篱笆他会更累。
但顾清影看着这“篱笆”,反倒笑了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我看这条路后面根本就没什么剑佩,砍这破树枝才是我们真正要遭受地考验。”
“你说得是。”墨阊阖在一旁也笑着说道,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全然这么觉得。可这样的话说出来,似是安慰着墨阊阖,又似是安慰着他自己,谁又愿意去泼一瓢冷水了。
往后,每遇到一处“篱笆”,顾清影总会说着和那一句类似的话,墨阊阖也会去随声附和一句,等到他们“篱笆”砍得多了,那句话两人居然都信了。
待到他们清完一路的“篱笆”时,两人反而是开心极了。
尽管顾清影对于手中的剑比墨阊阖爱惜得多,可走完这段山间小路后,两人手中都狼狈地拿着一把钝剑,毫无差别。
两人见面前的小路逐渐宽阔,原本的陡坡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时,两人却变得苦涩起来,那远处不是一座木屋还是什么呢?
那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中间插着一把大刀,刀身一半已没入了土中,不过,那刀与其说是刀,更不如说一大块废铁,那把刀的刀把子以下已是被雨水和时间腐蚀得锈迹斑斑,仿佛稍微受点外力便会断成两半。那空地上还有几个酒坛子,被塞子塞住,可塞子上的红布都已腐朽了大片,有点剩余的也都接近黑色了。
两人望着这木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最后两人一商量,干脆什么都不想,爬到树上,美美地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