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坐在火堆边上,他望了望自己手中鹿腿,又看了看墨阊阖手中的那支,他很开心,因为自己手中的这一支鹿腿,看上去要比他手中的大一些。这些许的差别,或许别人没注意到,也不在乎,可让顾清影看来,却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他把这支鹿腿架在火上,又照老头的样子,从地上的一堆旧瓷碗里,抓了一些碎叶子和粉末,洒在那鹿腿上,就着高温把这鹿腿烧烤入味。尽管这些调料他都不认识,也觉得它们不太好闻,但他不关心它们是什么,他可以去做个不怎么在行的美食家,却一定不会去做一个好厨子。
美味的食物总是这样,吃之前给人期待,吃的时候让人幸福满满,但烹饪时难免需要一些时间去等待。
两人和这老头耍闹了一个下午,这老头像是一个玩够了的顽童一般,看样子十分开心。
这老头往面前的火堆中加了几根干柴,又拿着手中的鹿腿在火上转了转。
他边转边说道:“你们两个真是好运气,老头我昨儿才想方设法捉到这只鹿,今个儿你们就找上门来了。要是晚一天,这鹿肉倒是全都进了老头我肚子里,只给你们留一些老头我,吃剩下的骨头就好了。”
虽然这老头说得这般小气,但两人看着各自手中那支鹿腿,都只是笑了笑。这老头毕竟好心,以他的本事,两人即便想抢一根他吃过的骨头怕是都抢不到。这般刀子嘴豆腐心倒也让人对他油然而生一股好感,甚至敬意。
尽管面前这冒着油的鹿腿十分诱人,但顾清影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吃的上面,他脑海里还想着老头白天耍过的把戏,那些把戏显然比面前的鹿腿更诱人十倍。
不等他开口,在一旁的墨阊阖却已开了口,他呆坐在火堆面前,望着那正烤得冒油的鹿腿,很有礼貌地开口道:“前辈,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那老头反倒一脸不高兴,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就一山间闲人,直接叫我老头儿就好了。”
那老头往鹿腿上洒了一把调料,闻着鹿肉的酥香,恢复了笑容。
他接着说道:“什么事,你直说吧,我今儿高兴,我愿意说的,都告诉你。”
这让墨阊阖有些尴尬,但也不好直接开口叫他“老头儿”,他笑了笑,道:“我用剑从背后刺您时,您背后就像长了眼睛能看到一样,用手指就能接住我的剑。我实在想不明白,您是怎么办到的?”
虽然那老头并不太喜欢墨阊阖的敬词,但他很喜欢他提的这个问题,他有些得意,还用手捋了捋胡子。
他边捋边说道:“老头我背后虽然没有眼睛,可我脸上有两个耳朵。你出剑的时候,破风的声音那么大,我只要不是聋子,便能知道你的剑刺到哪儿来了。”
他顿了顿,又像想到了什么,也不知是炫耀,还是在善意提醒,他说道:“不过,你可别学我用手接剑,我能接是因为我的武功高,而你的剑法实在是差,换个高手来,剑气就能废了你的手。”
“谢谢您为我解惑。”墨阊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一切,实在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会有那么大的破绽,毕竟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简单到只是为了刺而刺。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武艺上的理解太过肤浅,就像对林双雪的理解一般。
一个从未画过画的人会觉得握笔都很难,但一个画家却觉得握笔只是基础罢了。
自己觉得林双雪的“双雪指法”不可思议,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从未画过画了。
他感觉有些嘲讽,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一旁的顾清影听得老头的回答,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他望着老头,问道:“老头儿,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那老头笑了笑,道:“老头我就觉得你小子比这小子对味,你说吧,有些我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没准都能和你说了。”
这话让顾清影高兴极了,他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能教我剑法吗?”
那老头有些不高兴,道:“我一个耍刀的,哪里会什么剑法。”
哪知顾清影一脸笑嘻嘻的说道:“你虽然拿着刀,但戏耍我时用地‘刺’和‘撩’,分明是剑法中的动作,你肯定是个用剑的高手。”
顾清影会懂这些,完全是因为得益于观摩了一节幽显宫的早课,他认真地看着幽显宫的弟子舞剑,自然看得懂这些剑法中的基础动作。
这老头见自己的谎言被当场戳穿,也不尴尬,反倒恼羞成怒,一脸不耐烦。
他推脱道:“不教不教,你小子这么笨,十年未必教得出来,麻烦极了。”
顾清影听到这话,有些难过,虽然这话确实有些伤人,但这几天他经过无数打击,竟觉得这老头也没说错。
他呼了口气,不让自己想太多,决定退而求其次。
“那你把你的剑佩给我吧。”
闻言,那老头又变得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那把锈刀,说道:“我那把刀就插在那儿,你去刀把上找一找,看上面有没有你要的剑佩。要是找不到也没关系,干脆连刀一起带走,回家了,慢慢在刀把上面找。”
剑佩只挂在剑上,老头的武器是一把锈刀,那锈刀刀把上面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挂剑佩。
顾清影道:“我师父说你有的,她自然不会骗我。”
那老头一听,露出一脸奸笑,道:“小娃子看上去老实,其实滑得很,不想着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见到我功夫好,就想学我的功夫。”
顾清影露出一脸苦笑,他摇了摇头,和老头说了在幽显宫发生的一切。
语毕,顾清影又叹了口气,指了指墨阊阖,说道:“我们能从你手下活着,可以说完全是你大发慈悲,她对我俩说来这儿拿剑佩是个考验,可她心里清楚,这考验对我和他而言几乎不可能完成,我俩还十有八九会丧命于此。
“我已经明白,我和他不过是两粒棋子,被派到这儿,要是能带回去你的一点消息也好,要是带不回去,哪怕死在这儿,她内心也无所谓。”
墨阊阖在一旁听着这些丝毫不显得吃惊,他还是在一旁,想着他的心事,心烦意乱。
那老头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这娃子虽然老实,但也不笨,还真是对我胃口。”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这儿确实没有你要的剑佩,不过你们可以去山下买一个,就说是我老头给的。”
顾清影听着这老头的主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头儿,你还真是坏得很。”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一个没人见过的剑佩,自然没人说得出它的真假。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三支鹿腿已被烤得外酥里嫩,即便他们先前还聊得津津有味,可这会儿鹿肉的香味却也能让他们都分了神。
老头和顾清影都闭了嘴,墨阊阖也停止了沉思,他们都拿着自己的那一支鹿腿,毕竟大快朵颐才是此刻最幸福的事。
三人在火堆前坐了很久,等到要休息时,那老头从屋内丢出一块兽皮,便进到木屋内,关上门,呼呼大睡起来。
两人也不挑剔,躺在地上有一块兽皮垫着总比睡在树上舒服。
墨阊阖往那火堆中又添了一些新柴,顾清影把那兽皮铺在火堆边上,两人都躺在兽皮上,这样将就一夜便很完美了。
上方一轮明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把这片空地都照亮了,可洒在两个少年身上,竟也感觉十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