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禁地,浓重的夜色好似泼墨一般,黑的寂静。一座传送法阵之旁,站立着两名穿灰色麻衣的守卫者,神情肃穆,面色冷峻。
他们的职责便是常年守护阵法,在西天阁中这是一种颇为无聊,需要耐心的岗位,但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对于年纪二十来岁的人来说,心里煎熬可想而知。
西天阁有许多非常有趣,或者有用的岗位,站岗总是显得比较枯燥无聊,幸好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结束了,他们换班之后,可以去做喜欢的事。
换班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点红渠早已知道,按照道理她应该在附近做好准备,等待换班的时间,然后迅速激发阵法,去到那李岩所在的闭关之地。
夜更深,两名守卫者还未等待换班,不远处走来一名白衣中年。那人面容普通,手中拿着一个紫色的木盒,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禁地重地,来人止步!?”守卫者说道。
“我是青峰一脉做下大弟子陈慕白,奉玄阙尊上的大人命令,要进入禁地将几瓶灵药交给本峰的三师妹沙云儿,这是令牌!”
白衣中年从怀中取出一道黑色令牌,守护者对视一眼,接过看了一遍,确认的确是青峰一脉尊上的令牌。
“原来是青峰一脉的陈师兄,真是失敬!”守护着口气缓和了几分。
“我可以进去了吗?”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行。陈师兄请见谅,我们本该放师兄过去,不过最近西天阁不太平,阁主大人近日吩咐过,任何人想要进去西天禁地,都必须通过审判之门的检查,才可以进入禁地。”守护者恭声说道。
“既然是阁主大人的命令,自当遵从,审判之门在哪儿!?”白衣中年眉头一皱。
其中一名守卫者扬手激发一道灵符,嘴唇微动,念了一声暗语。下一刻,守卫者面前,闪现出一道四方的光门,表面空空如也,却宛如水面一般起伏不定。
“陈师兄,你只要通过审判之门,便能进入禁地。”
白衣中年点头,放下盒子,迈步走去。“陈师兄,如果你想带盒子进去,也要一同进过审判之门的检查!”
“规矩真多!”
他冷冷看了一眼审判之门,抱起盒子,向着审判之门走去,身子触碰到门面的那刻,门上金光大盛,仿佛一轮初生的朝阳般耀眼。
“哪里守卫森严,红渠小姐怎么进去的?”白夷月眨动美眸凝望血脸人。
血脸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眸神流出追忆的神色,愤懑的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后来才从师门中得知大概。当日红渠师妹原来早已躲在禁地口入处,隐身等待进入禁地的时机。她看到那名白衣师兄走了进去,便悄悄跟在身后,进入传送阵法,来到了禁地入口。”
“好歹没出事!”白夷月心中暗道。
他面孔微微牵动,也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接着开口:“红渠心中欢喜,本以为没有机会进入禁地,毕竟戒备如此森严,更有审判之门的监督,上苍眷顾,她幸运的进来了。可是......”
她说道这里,不由又是一声长叹。她问道:“怎么,红渠姑娘来见你,你不开心么?还是你不喜欢她来找你,一心姜小姐嫁给那阴魂宗少主周腾?”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我万分希望能见到红渠。只可惜,中途出了意外,红渠小姐还没来得及见我,便被她师傅发现了。她师傅眼见红渠违反门规,问她来禁地的原因,可惜红渠怕连累雪盈,始终没有说出来。她师傅很生气,狠狠责罚了她一番,将她也关在禁地之中了。”
“奇怪!?她师傅怎么会知道红渠会偷偷来禁地?莫非有人出卖了她?”白夷月露出不解。
“嗯!红渠虽然没有明言,不过知道红渠将要去见禁地的,唯有雪盈,但雪盈肯定不会这么做,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贱人了。”
“你说的难道是红渠的师姐?”
“除了那贱人还有谁那么狠心。红渠虽来执法堂的时间不长,但天赋上佳,性格开朗,深得宗门长老的赏识,那贱人多半是出于嫉妒,便故意设计害了红渠!”
血脸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知道了,那红渠的钥匙是她故意让她偷走的,然后有暗中去通知师傅,来个人赃并获,我说的对么?”白夷月猜测道。
“情况便是如此。若让我重返西天阁,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蛇蝎女!”血脸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白夷月,旋即低垂目光,眸子寒芒闪闪。
“那位姜小姐眼见红渠没有归来,想来只能乖乖按照师门的决定,嫁给那阴魂宗的少主周腾了?”
“雪盈绝不会嫁给他!那不可能!”血脸人嘶哑的喊道。
“后来怎样了呢?”白夷月淡淡的说。
血脸人顿了一顿,继续开口说道:“雪盈自从进入雪阁居住之后,始终闷闷不乐,活动的范围极为有限,眼见婚期越来越近,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了下去。苦等红渠无果,却不知红渠早已被她师傅关入禁地,失了自由,再也无法出来助她了。”
雪阁中雪莹的情况,我后来在向她师妹打听过,直至一天,雪盈已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大哭大闹起来,终于惊动了她师傅。她师傅见状,心中虽然无奈,却怎会任由雪莹胡闹,生怕雪莹会寻死觅活,闹出许多事端来,因此便施展出一道灵术,将雪盈的灵流彻底封印了。
雪盈无法使用灵流,没有外人帮助,根本没有可能独自逃走。她渐渐的心灰意冷,每天沉默寡言,宛如一座冰雕,冷的毫无生气。
她师傅怕她出事,心有些软了,便允许她可以在雪阁四周自由活动。
“那姜小姐每天都干些什么呢?”白夷月幽幽的说。
“她白天便待在雪阁之中,晚饭过去便总是痴痴凝望着同一方向......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我!”
“什么同一个方向!?哦,我知道,你说的是禁地这里么?”白夷月淡淡的开口。
“嗯!若我知道雪莹的情况,说什么也要出来找她,不会让其独自承受那般滋味!”
“那后来呢?阴魂宗的人不久便要来接亲了,姜小姐便任由那周腾带走么?”
血脸人目光闪烁,眸子深处涌动一丝杀机,显然对阴魂宗已是恨之入骨。半月之期转眼便至,雪盈心中虽然有千百不愿,本想一死了之,没想到她师傅老谋深算早有所料,在阴魂宗来迎亲的前三天,便将雪盈软禁了,全身动弹不得。
三天之后,阴魂宗少主周腾领了族中大批人马,前来西天殿接人,雪盈便随着周腾回到了阴魂宗的大本营炎云城。
“原来阴魂宗的大本营在炎云城!?”
“你也知道炎云城,难不成你是阴魂宗派出来的人马,前来追捕我们?”血脸人沉声说道。
“你不必多疑,我不是阴魂宗的人,那种地方,便是请我去做宗主,我也不会答应!”白夷月坚定的说道。
“姑娘好大的口气,你的实力和我在伯仲之间,你可知阴魂宗宗主是谁?”血脸人狠狠地道。
“我管他是谁,反正本姑娘不愿做的事,就算魔渊邪皇亲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白夷月冷冷说道。
“好!能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阴魂宗之人好的多。你动手吧?”血脸人慢慢闭上眼睛,一副求死的模样。
“谁说我现在要杀了你,若你能告诉我,姜小姐之后的事,说不定本姑娘心情大好,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呢!”
“实话告诉你,雪盈进入阴魂宗之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阴魂宗的畜生快要将雪盈逼疯了,雪盈独自出逃,不料遭到阴魂宗护法的追杀,将其带了回去。我出关之后,闻知此事心如刀绞,立时便去请教阁主大人帮我做主,雪阁大人知道此事,心中震怒,便派人前去交涉,没想到阴魂宗还真肯交出人来。”
“阴魂宗之人行事毒辣,怎肯如此轻易便将到手的人交出,这其中说不定有诈!”白夷月美眸闪烁,低声开口。
“我倒希望有诈,不管他们有什么诡计来对付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只可惜......”
“只可惜......唉”血脸人面色痛哭,一声长叹。
“他们该不会将那半死不活的姜小姐交给西天殿吧?”
“不许你这么说雪盈!?”血脸人听得此话,牵动心中往事,双目犹如燃烧两团火焰,狠狠瞪了白夷月一眼,显是愤怒极了。
他看着血脸人,神色悲伤,面容扭曲,知道事情却如她所言,不经意刺痛了他,心中颇为歉疚,本欲反唇相讥的话也怏怏吞回腹中。
“我李岩有生之年,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定要杀了周腾这畜生!”血脸人狰狞的说道。
“这畜生该死!”白夷月冷静说。
“你愿意给我机会去杀周腾?你不会这么好心,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这次中了你们的圈套,我败了,无话可说,你不必假惺惺的做好人,杀了我吧!”
“你不怕死么?”
“我再雪盈昏迷之时,便已不在恐惧死亡,死亡对我来说,也许是不错的解脱,我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手刃周腾!”
“你这人可真奇怪!分明不愿死去,嘴上偏是不肯讨饶。雪盈又还没死,你急着死干嘛,万一她有天醒来,见不到你,岂不是要因你失望了?还说报仇,周腾连你活着都不怕,何况死了呢?”白夷月说道。
血脸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也希望雪盈能醒过来,不过我已去过很多地方,始终不能治好雪盈。”
“我问你,你为何残杀黑玄城的百姓?”白夷月话锋一转,冷声说道。
“那些都是该死之徒,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人间,我或许没有资格杀他们,但我的确这样做了,你要动手的话,最好趁现在,否则若日后对上,我不会手软。”
“我打听过,你所杀之人,的确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人命关天,别怪我无情。”
话音落地,血脸人微微眯目,意外的望着那道白衣飘飘的身影,她的衣衫忽地飞扬,近处看起来整个人就像笼着一层清冷的光辉。那张冰雪般透明的玉容,透出一股让人动容的凛寒之气。
白夷月捏出一道灵术,娇躯迅速掠至血脸人面前,灵流挥来,使得血脸人面色微变,他的面前出现一道墨黑色的卷轴,里面零星分布奇异的灵纹,灵性十足,正懒洋洋的躺在卷轴之上。
那股灵流击在血脸人身上,下一刻,他的身躯突然僵硬,像成了一具傀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面色难看的望着自己颤抖的手臂。
白夷月俏立三丈之外,玉容冰寒,缓缓地抬起手臂。血脸人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沉声说道:“你要做什么,这卷轴是什么东西?”
“我这次虽然答应不杀你,全是看在姜小姐的份上,我奉命前来抓你,就这么放了你,不仅无法交差,连我自己这关也过不去,所以要借你一点血来用!”
“封印术!沧溟印!”
玉手猛地拍下,血脸人的手臂同时迅速下落,击落卷轴之上。片刻之间,血脸人面色微动,卷轴的灵纹万川归海般涌向掌心,迅疾钻入肌肤之中。
血脸人面色阴沉,霎时间,所有紫黑灵纹都消失不见,尽数窜入他的手中。只听得一声娇斥,白夷越已经收了灵印,那卷轴飞入袖子不见了。
“我再给你一年时间,这沧溟印可感知恶意,若你无故杀人,沧溟印便可立时炸碎你的心脏,后果不用我多说,若你肯从此向善,假以时日,沧溟印自会消失。”
血脸人咬了咬牙,目光如刃的横了白夷月一眼,沉默着没有开口,面色复杂的缓缓转过身子,一手轻抚着异常灼热麻痒的那条手臂,孤独的背影逐渐模糊,最终没入血雾消失不见。
白夷月微动娇躯,微微的摇头,忽然想起姬纯和清源二人,玉手一挥,急速驱散翻滚的血雾,只见血雾潮水般退去后,露出两道并肩的身影,神色疲倦,少年伸展手臂,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身旁的女孩亦是流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浅笑意,看得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