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傍晚时分,青冥子来回到客栈,不出姬纯所料,收到的灵药少的可怜,那些真正的主药一味也没有,不过两人并不失望,毕竟才刚开始,能得到这方药房也算有了一个希望。
等待武试结束,他们将有两个月的假期,去外面寻找灵药,此时倒不十分着急。第二日,青冥子依旧外出,一方面打探消失,一方面寻找灵药。
姬纯也出去了一趟,却没有什么收获,心里不经有些着急,心里希望药心前辈能来找他,这样也许就能彻底不受血脉之力的干扰了。
可惜直至月儿出来,大街阒然无声,人流早已散去,始终没有看到药心的身影,青冥子进来安慰了一番,姬纯表现的很淡定,等到青冥子离开后,却出奇的失落,孤独瞬息淹没了他。
他推开窗户,望着天上的那轮清冷的明月,心里浮现冷意,皱着眉,脸上宛如覆上了一层冰霜,透着淡淡的无助,甚至有一丝凄凉。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感到累了,眼神很疲倦,想起了过去的往事,自从得知父母在世的消息,总盼望着能有缘相见,如今,却下落不明,只能天涯两隔,心里便感到一阵刺痛。
每次入眠之后,他都会做噩梦,似乎看到父母被人折磨的惨状,后面便是无止尽的失眠,眼睛分明很困,却头脑发热,想睡却睡不着,像烧了一把火,点燃了所有的记忆,漫天灰烬在夜下无声的飘落。
这时,失落的记忆便开始折磨他,撕碎灵魂。姬纯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要坚强,决不能让一时的情绪击垮,过去他一度觉得这样想法很幼稚,听起来还有点蠢,但他当时的确是这样的想的,并未也这样做到了。他撑了下去,眼角悄然滑落泪水,最终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他度过了无数个不眠夜,今天大概也不会例外吧。他躺在床上,记忆还没翻滚,只泛起了涟漪,不出意料的,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记忆变得不受控制,像脱缰的野马在脑海飞快奔驰。
早已阖上的眼睛用力的挤压,仿佛这样就能更快睡着了,沉入梦里,不管好的坏的,也就不必受到记忆的撩拨,无声无息的扣住心弦,犹如魔音穿脑,不知会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甚至有点沉重,就像迅速跳动的心脏。那一刻,他疲惫的身躯,仿佛在有了新的力量,一种过剩的力量,他一直渴望力量,现在却恨不得所有的力量都消失,永远消失。
可是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液似乎也受到影响,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万一血脉之力就此激发,他又无法掌控,被力量奴役,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那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如刀扎进他的心,放大的瞳孔骤然缩小,仿佛看见了怪物,吓到了自己,一个人无助的小孩心灵开裂了,那也许是心碎的声音,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
“腾!”
腰身犹如炮弹般弹起,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已经干枯了,没有一滴泪水,白色瞳仁印上线路复杂的血丝,无数血丝通向共通的终点,那缩得不能在小的瞳孔,溢出恐惧。
姬纯就这样坐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夜晚的冷意席来,像冰一样塞满胸口,巨浪般起伏的情绪被寒意镇压下去,渐渐的风平浪静,恢复了一丝的平静,双眸无比深邃。
“呼!”
用力吐了口气,心情豁然,仿佛把所有的霉运都踢开了。姬纯皱了皱眉,努力排除杂念,用心参悟九劫雷指,直至天光大亮,东发发白。
两天的时光恍然过去,药心并没有来到清溪镇的客栈,这意味着他没有找到完全解决姬纯血脉之力的办法。虽然早已有心里准备,觉得自己体内的血脉之力没有那么容易根除,但当真的走到这一步,还是觉得无比的失落,心里湿漉漉的,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默。
青冥子在的时候,姬纯不会表现出来,他不想让他担心,脸上的表情很冷静,冷的就像一潭死水。两人没有立刻离开,他们在客栈停留至中午。
耀眼的太阳炙烤大地,地面仿佛像是一块烧红的碳,可是青冥子的心却比碳还热,因为他已经等得很焦急,焦急的时候就容易燥热,呼出气也就像火山口蒸腾的白雾。
他们没有放弃,希冀能出现奇迹,可是直等到日落西山,大街华灯初上,人流更密了,却等不到想见的人。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客栈房中,收拾东西,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曾经充满希望,但现在让人绝望的地方。
青冥子和姬纯离开清溪镇,一路向来路赶去,等到他们来到那片无边无际的海域,心里更郁闷了,海上波涛起伏,汹涌的浪头叠起,拍击海岸,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青伯,我们来晚了,船已经离开,该怎么办?”
“等待。”
青冥子淡淡开口,站在一块磐石上,望着海海洋,陷入了沉思。姬纯见状,心里本来也不想说话,便也学着青冥子上磐石。他望着海潮,回想这几天的经历,也正如这海潮一般,一遍用心观看一遍回忆往事,心里也就没有那么苦闷了。
他坐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聊,便捏出九劫雷指的灵术,开始凝聚二段雷指。天色深黑,少年的身躯迅速旋转起来,指尖冒出一兹雷光,耀眼而明亮,就像掌心笼罩一抹星光。
他的神色是那么专注,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扰到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循环变化,体内的灵流顺着四肢百脉轰然奔涌,最终万川归海般涌入窍穴之中。
体内的窍穴在灵流的灌注下,就像在风中飘扬的丝巾般晃动,每隔一段时间,体内便有一处窍穴响彻尖锐的爆鸣,仿佛双剑相击。
对于姬纯这边的变化,青冥子似乎没有注意,仍是专心的凝望海域。他的眼眸没有波动,不知是看的过于认真,还是因为气馁。
许久,他的瞳孔终于出现了变化,跳宕一丝悸动。海天交界处,波浪连绵,黑暗中冲出一尊庞然大物,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嗖巨大铁船,仿佛一只万丈鲲鹏张开羽翼,浩浩荡荡的海浪发疯般蔓延,迅速吞噬海岸。
青冥子望着那十丈高的浪墙,凝重的皱了皱眉,闪身到姬纯面前,双手舞动。浑厚的灵流挡在姬纯面前,狂暴的水流撞向灵流,青冥子身躯微动。
姬纯神色一动,此刻的他,手指雷霆四溅,丝丝缕缕的雷弧仿佛要击穿虚空,只要将指尖雷霆压缩,最终完全掌控那凶撼的力量,便算是有所小成。
那嗖钢铁巨物,发出一声怒吼,掀起更为可怕的浪潮,整个海面似乎都沸腾了,浪潮攀升百丈高,青冥子发现,那钢铁巨物,正急速远去,那种窜离的速度,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盯上了。
青冥子苍老的眸子一闪,周身掀起强劲的灵流,想起剧烈的破风声。不远处的浪潮太可怕了,已不再是海的蛮力,而是蕴含着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
能量和浪潮交织,完美的融合,那种高密度的一击,若是处理不当,不仅姬纯会功亏一篑,青冥子怕也要受到重创,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
幻化出一道巨大的护体灵光,将姬纯和自己完全笼罩,源源不绝的注入灵流,使得光幕灵纹游动,看起来固若金汤,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加持了诡异能量的浪潮威力。
海浪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荒兽,怒吼着一口将光幕吞噬。咋擦声响,鼓动双耳,黑暗中哗啦啦的水流声宛若魔音穿脑,青冥子在浪潮席卷的瞬息,张口喷出鲜血。
他护在姬纯面前,抵抗这那一浪接一浪,叠加起来的可怕力道,只要能撑过浪潮冲刷的力道,后面便不足为惧。第二波浪潮过去,光幕扭曲,仿佛随时会奔溃。
鲜血染红了青冥子的胡须,衣衫沾上点点血迹,神色衰败,气息萎靡。眼神盯着光幕外的光影流动的海潮,充斥坚定。
“还有最后一道浪潮,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护住少主。”
青冥子大喝一声,将体内快要枯竭的灵流甩出,加固闪烁的光幕。终于第三波浪潮袭来,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万斤巨石咂下。
“轰!”
青冥子瞳孔骤缩,裂纹斑驳的光幕上闪现一道拇指大小缺口。缺口虽小,若不及时补上,很快便会酿成恐怖的海浪风暴,肆虐一切,到时两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已经无法躲避,若是不堵上缺口,那种能量潮水冲刷过来,造成的后果不可想象。青冥子显得很平静,周身环绕灵流。
他站在缺口前,大手印出。能量潮水涌出,缺口处激射出水柱,撞了过来。青冥子鲜血狂喷,狠狠摔在地上。青冥子面如死灰,微垂的眼皮,强忍剧痛,大吼了一声,身躯暴射出去,将缺口迅速扩散涌流的水潮罩在掌风之中。
体内的灵流损耗极剧,正以一个可怕的速度窜向枯竭,青冥子咬着牙,没有半步退让。嘴角挂着一丝血线,那张温和的苍老脸庞,看起来颇为狰狞。
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得到出乎自己想象的力量。青冥子不动如山,没有半分后退的念头。也许年轻二十岁,他可以一直撑下去,撑到筋疲力竭也不倒下。
可惜他早已两鬓斑白,年事已高,体力大如不前,他的头脑逐渐昏沉,眼皮上好似压了一座山,渐渐就要阖上眼睛了。
但他没有倒下,就在快要晕厥的那一刻,他突然用力的咬了自己的嘴唇,冒出鲜红的血液。身体的痛,犹如一根冷刺,扎进心里,瞬息清醒了不少。
手中涌出的灵流变少了,现在冲出去简直就是死路一条,危机之下,他只能用枯瘦的身躯去挡,将所有的力量独自承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青冥子身躯无力的倒下,像一片无风飘摇中的凋零落叶。
“少主,老奴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咻!”
没有坠落,青冥子只觉得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他,在他闭眼时,看到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那是姬纯,他的少主。青冥子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又一丝安宁的弧线。
汹涌的海潮之下,仿佛又无数幽深缎带飞舞,正在疯狂的搅动的海水,中央处形成了巨大的旋涡,那到汹涌的力道,足以顷刻摧毁大山,崩塌大地。
“兹啦!”
浩浩荡荡的浪潮中,海水深处亮起一抹明亮雷光,强劲的雷霆之力席卷之下,海岸磐石剧烈晃动,高山土石纷纷坠落,仿佛隐居深海的万年海兽出世。
“轰!”
巨响声中,冲出一道黑影,全身魂绕雷弧,直接撕开海面,瞬移般破开海面,向着不远处的林间激射远去,很快去的远了。
姬纯盾入山林,为青冥子疗伤,耗费了一天时间。第二天两人来到海岸,汹涌的浪潮早已退去,海面波平浪静,想起昨晚的可怕景象,还是心有余悸。
租船穿过海域,日夜兼程赶回圣灵学院。只可惜等到他们回到学院,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迟了半天,武试终测已经开始了。
青冥子去见古源院长,姬纯则立刻赶去考试。不出意料,监考官将他拦了下来,学院明令规定,迟到者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进入考场。
监考官虽然颇为同情姬纯,但还是没有放他进去。姬纯沉着脸,独自站在偌大的试炼场外,心情复杂,站在栏杆前呆呆的望着湛蓝的天空。
现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青伯哪里,如果不能说服古源院长,他将完全丧失考试的资格,想到后面一连串的后果,就忍不住沉重的叹息起来。
等待的时候,时间好慢,仿佛逐渐凝固了。姬纯坐立不安,表面看起来还很平静,心里却波澜壮阔,久久不能平静。
期间,一名监考官走了出来,姬纯不由紧张起来,刚才稍微平静一点,灰暗的心陡然亮起一丝希望。监考官向姬纯招手。
姬纯忐忑的走过去,淡淡说:“王师!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监考官说:“既然不能参加考试,学院的规定你也知道,闲杂人员不得在考场停留,你先回去。”
“可是我......”
“我不能放你进去,学院的规定如此,谁也没法改变。等我下次巡逻的时候,希望你已经离开了。”听到这里,姬纯再也没有勇气开口,应了一声,沉重的转身离开。他走的很快,紧张的气氛变压抑了,就像一只无形的死亡之手,逼近他的喉咙。
姬纯出了武炼馆,不敢走远,免得错过青冥子,他说不定能带回来好消息。半个小时之后,姬纯脸上渗出汗水,觉得很疲倦。小时候,每当他格外紧张,就容易出汗,后面紧跟的往往是生病,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自从他的开始修炼灵流,体格越来越强劲,已经很少流汗,更多的是流血。这一次到底是不安,还是真的生病了,姬纯不知道,意识在逐渐昏沉,他觉得又困又累,只想躺在宿舍好好睡一觉。
坐在凉亭上的姬纯,快要迷迷糊糊时,青伯的声音传了进来。
“纯儿,快起来,现在可以进去考试了。”
姬纯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来了精神,意识清醒过来,道:“青伯,古源院长那边已经答应了么?”
“嗯!我已经和古源院长说过了,虽然学院有规定,迟到者不能惨叫考试,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做出适当的让步,古源院长还是答应给你一次机会参加重新参加武试。”
“什么让步,青伯,院长大人让我们做什么?”姬纯问道。
“没什么,都是一些小事,不必担心,你先进去考试,等考试结束,来了药斋我告诉你。”青伯挥了挥手,将手中的一枚印有圣火的令牌交给姬纯。
姬纯不再询问,同意了青伯的话,现在最重要的的确是参加考试,若是考试不过关,那往后的分班局面对他将会很不利。
他点点头,便拿着令牌,走进了武试馆。青伯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模糊,脸色瞬息苍白,气息萎靡,佛受了重伤一样,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