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可能是注射了太多盐水的缘故,江小白想起来上厕所。
他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而小雪趴在床边的椅子上,和他紧紧地挨在一起。
“小雪,小雪。”他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她完全没有反应。
他坐起来,朝屋里四周打量了一番。
江伟雄依然躺在他的躺椅上睡得很香,不时发出低微的鼻息声。李思蒜躺在地上的垫子上,赤裸着上身,嘴里不时地发出一些叽里咕噜的梦呓。廖碧玉和王启娥趴在长椅上,两个人挤在一起,热得满头大汗。
江小白走过去,把吊扇打开,拧到最低档,然后走到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他看了看廖碧玉的房间,小雪的包还挂在椅背上。
他走过去将它拿起来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写满字母和数字的药物配方,每一款下面都配了图片和详细的成分说明。
这些药物配方都是江伟雄发明的,有些用来治疗痢疾,有些用来治疗鼠疫,还有一些用来治疗当地人很容易患的水肿病和血吸虫病。一部分是在附近山岩和山洞里发掘的化学物资,还有一部分是中草药。
这里的山村和城镇医疗水平十分落后,在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很多疾病无法检测和医治。江伟雄经常会带上李思蒜王启娥廖碧玉几个人去附近的山岩及山洞中发掘一些化学物质,提炼出来制作成药物。或者采集一些中草药,给患者涂抹服用,大部分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江小白不知道小雪要拿这些干什么,他想起朦朦胧胧中小雪似乎向他提起过药物分子的事。他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小雪可能需要这些东西去治病,于是将它们重新放进了小雪的背包。
当他做完这一切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时,又回过头看了小雪一眼。她整个人都窝在椅背上,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他走过去,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小雪醒了,药物似乎依然在她身体内发挥作用。她看上去昏昏沉沉,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红红的。
“小白,你在干什么?天亮了吗?”她朦朦胧胧地问。
“还没有,现在才三点半。”
“哦,那你刚刚在干什么?”她坐起来把自己全身打量了一番,“你不会趁机揩我油吧?”
“哪……哪有?”江小白听她这样说,顿时有些急眼了。
“呵呵,量你也不敢。”小雪笑了起来,向他靠近了一些,“明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谢谢你们这几天的热情款待。”
江小白愣了一下,说:“哦,你打算去哪里呢?”
“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小雪说完抬起一双大长腿在他面前晃了晃。她的腿似乎有点麻了,她需要将它们伸展几下来缓解不适。
江小白摇了摇头,这个极具有引诱力的动作让他的脑子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他想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
“对了,你们在这里生活多久了?”小雪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江小白说:“有二十多年了吧!反正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在这里长大,在附近的城镇念书,然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最近刚刚毕业了,回来这里度过暑假。”
“哦,思蒜他们几个……都是这里聘请的员工吗?”
“这个嘛,说起来话长。”江小白在手术台上坐下来,背靠在墙上,让自己保持舒服的姿势,“实话告诉你吧,思蒜他其实是个孤儿,被家人抛弃了,在福利院长大。有一次他生了很严重的疾病,我父亲治好了他,从此他就跟着我父亲学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十二岁来这里,还和我一起上了几年学。不过他学习成绩一般,没有和我一起考进高中,读了两年中专就辍学了。”
“哦,那小廖她们两个呢?”小雪将两根修长柔软的手指缠绕在一起,若有所思地问。
江小白说:“启娥是附近城镇一户有钱人家里的小保姆,十五岁那年,她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是我父亲治好了她。于是她辞掉了保姆的工作,跟着我父亲学医。启娥就是脾气坏了一点,其实她心肠挺好的。这几天她总是看你不顺眼,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心里去。”
“不会的。”小雪笑了笑,“女人是很敏感的动物,妒忌心很强,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小廖的经历就更加传奇了,她是大城市里的一位千金小姐。她的爸爸是一名很有钱的企业家,她的妈妈是一名很有名的官员和慈善家。她从小每天看到爸爸妈妈说谎,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哦,难怪。”小雪继续扬起她的手指,点了点头,“想不到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可怜的故事。”
“是啊!”江小白说,“她勉强读了两年中学就辍学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着一大堆布娃娃说话。要么几天不吃饭,要么一顿吃很多很多食物,结果就胖成现在这样了。我父亲经人推荐给她看了一次病,她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坚决跟着我父亲。到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的病好了很多,现在和正常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两样。就是她父母经常过来捣乱,想把她带走,但一次都没有成功。”
“哦,那你呢?你的妈妈……到哪里去了?还有江叔叔,他以前有一些什么传奇的故事吗?”小雪问。
江小白说:“我母亲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奶奶说她已经死了,但是别人告诉我,说她和有钱人私奔了。我只从照片上看到过她,她是一个……怎么说呢,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
小雪仰起修长雪白的脖子,将长长的头发拨到一边,对江小白展示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比我还美吗?”
“是的。”江小白郑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小雪笑了起来,“我能理解你对母爱的渴望,这种渴望导致你对母亲的形象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江小白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的确比你美一百倍,是那种世间罕见的美,不带人间烟火气的美,就像……就像……”
“好了好了,我不会妒忌的。毕竟她再美也已经老了,现在正处于美人迟暮的时期,估计也会觉得蛮悲伤吧!不说她了,说说你父亲吧!”
“我父亲……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怎么说呢?虽然他经常和城镇里的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但是他心肠其实挺好的,也不拘小节。我小时候很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他,不然他迟早会把自己玩死。”
“你父亲他来这之前的经历,他有跟你讲过吗?”小雪问。
“没有,我只知道,他是个落魄的赤脚医生,一个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的失败男人。老婆跟有钱人跑了,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靠着一些自己捣鼓出来的真假医术,骗点生活费和酒钱。他经常把多余的钱拿去麻将馆,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鬼混,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害得我从中学起,就每天放了学给有钱人家的孩子补习功课,用换来的钱养活他和思蒜两个人。”
小雪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想不到你那么小就承担这么多。”
“有很多次,他在麻将桌上把钱输光了,人家不让他走。我要拿钱去帮他还清赌资,把他赎回来。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别的孩子像我这么大,都在玩游戏。而我,每天放了学就是不停地给别人补习,补到晚上十一点,再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家。有一次路上下着雨,我不小心滚到山沟里去了。等到我爬出来,天都快亮了。”
“天,太可怜了!”小雪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江小白的脸颊,“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已经开始好起来了,不是吗?”
“唉!”江小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多谢老天的眷顾,现在确实一切都好起来了。等过完暑假,我就到单位上班了,也会把他们都带走。如果我不管他们,他们在这里迟早会饿死。”
“好吧,我们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在这之前,让我们先交个朋友吧!”小雪伸出她的手,和江小白握了握。
“对了,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是有什么目的吗?”江小白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小雪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戏剧性地变得冰冷:“我什么目的都没有。”
“是吗?我听你说想要什么药物分子,就是这个背包里的这些吗?”江小白说完,将那个包拿了过来。
小雪再次愣住片刻,突然转眸一笑,妩媚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的,我想要这些,拿回去治病。”
江小白说:“哦,那何必鬼鬼祟祟进我父亲房间里偷呢?如果你想要配方,他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