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斯托克用一种外溢着倔强的姿势站立着，用那双略微有些涣散的眼神看着被隔在厚厚的玻璃外，在火烛银花冲，鳞次栉比的阴郁的城市。安静了片刻，才对安德莱斯?里科说道：“你说这是库恩?冯?德利根搞出来的热闹？”
“这是暴乱。”安德莱斯?里科线条健直的脸庞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淡地陈述道，“毫无疑问，我们的情报存在延迟，所以导致我们的视线只聚焦在巴布新几内亚的那个铜矿上，然后才造成了我们在拍卖会上的失误。”
那个英国少年似乎对失误这个词语有些敏感，但是也没有找理由为自己辩解，说道：“冲动就是冲动，这并不是什么失误。”
“没想到，这个病秧子好起来后这么能折腾。”安德莱斯?里科有意转移话题，感叹着，“德里根是个有近两百年历史的大家族，一直以来的作风都是踏实稳健步步为营，即便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时期，也不曾头脑发热随波逐流。却偏就出来了这么个剑走偏锋手段辛辣的家伙，赚钱手法无所不用其极，说是抢钱都不为过，就是个疯子……就连德里根家族里都有人在背地里说，他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
“那个铜矿近20亿美元的溢价……他要用这种法子赚回来，是打算要让南非的经济倒退20年吗？”吉尔伯特?斯托克对这些讲法并没有太大兴趣，看上去似乎颇为冷静，“从资本的逐利本质来说，他的这种行为倒是没啥可挑剔的。”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但是，他为什么宁可溢价20亿美元，也要把巴布新几内亚的那个铜矿拿到手？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铜矿石！即便是有，以它的开采成本，这也肯定是桩赔钱的买卖。”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说话有点词不达意，又补充道：“但是，这个只认钱的疯子就是硬把它买下来了，为什么？”
安德莱斯?里科不着痕迹地引导着他，“库恩?冯?德利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即使是他在约翰内斯堡这么折腾能把这溢价的20亿赚回来。但是这个铜矿的交易价格，对于半人马座矿业来说，也肯定是一笔负资产。”
“这肯定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他在背地里巧妙地激化了了议会和政府的矛盾，有效地拖延了行政机构镇暴的决策过程。”安德莱斯?里科说道，“而且，另一个公开的事实是，他和他所谓的同窗好友阿里亚，并没有他所描述的那么深的交集。我们有理由怀疑，正是他给这个埃及人设下了陷井，以让他有充足的理由来诱发这一切的发生。”
“这个可怜的埃及人……”吉尔伯特?斯托克感叹着那个年轻的德国人的策划和执行能力，又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有着完整慎密的计划，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库恩?冯?德利根在约翰内斯堡这么折腾的意图，正是要转移所有人的目光，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在约翰内斯堡把巴布新几内亚那个铜矿的亏损弥补回来。”安德莱斯?里科说着，脸上直朗的线条似乎变得粗壮了起来。
吉尔伯特?斯托克问道：“不是吗？”
“谁说收购了一个矿就一定是要挖矿的？”安德莱斯?里科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突然朝他笑了笑。
吉尔伯特?斯托克对他古怪的笑容似乎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头，重复：“难道不是吗？”
“眼光要放广阔一些……”安德莱斯?里科在这一刹那间整个人都变得沉重起来，但是却把头抬了起来，仿佛是要穿透那里的幽黑的夜空，“……你看，无论是从地理还是地质方面来说，那里都是一个建造太空电梯的良好地点……”
“什么！他想要干什么？”吉尔伯特?斯托克一下子被他某个突兀的词语吓唬住了，有瞬间的错愕，“他要建造太空电梯！”
然后他似乎是要争取对方的肯定，又下意识地问道：“太空电梯？为什么？”
“挖矿。”安德莱斯?里科仰望着的脸孔一直保持着，说得意简言赅。
只这一最基本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天空上面的矿藏几乎取之不竭。
“他一个人……”吉尔伯特?斯托克惊愕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么有野心？”
他突然回过来头看着那个西班牙人，那几缕发丝在他的额前轻微地晃荡着：“所以你鼓动我和他抢夺这个铜矿，是因为你也同样想要在那个地方建造太空电梯？”
你利用我？
“不不不，我只想阻止他的疯狂。”安德莱斯?里科一边说一边在他身旁向前迈了一步，低下头，眺望着玻璃外面的世界，“他如果成功了，世界的矿产市场就崩盘了。”
吉尔伯特?斯托克看着他在落地玻璃朦胧的反光里黑漆漆的背影，听着他说道：“他是个疯子。”
他听着他继续说道：“太空电梯的最初设计成本造价估算大约是1300亿美元。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把他的实际支出增加那怕只有三分之一，那么就能把他给拖破产！现在，咱们开了个好头。”
矿业是里科家族的传统支柱产业，主要的利益所在。里科家族也许不惧各种竞争，甚至各种手段虎口夺食，因为无论输赢，都不过是吃得多些还是少些的问题。里科家族在这一行里毕竟有着深厚的底蕴，各种结果终究是赢的多。但是，他们不能容忍的是你另起炉灶，这样，他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他是个疯子！
他倏然想道。
他笑了起来。
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安德莱斯?里科却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笑声，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世界确定是……比我看到的更有趣。”
这是传统保守势力和新兴拓展趋势的竞争。
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