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儿迈步已出了小屋,墙内墙外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收起了笑容。林钰儿的目光变得坚定,几步离开了学堂,而屋内的沈一三只是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站起身踱步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果然年幼的学生们不再静坐读书,和前后左右的小伙伴们嬉戏打闹乱作一团。有些甚至已经离开了座位,在教室的空处相互追逐着。
忽见沈一三进来,这些孩子各个仿佛受惊的小鸟一样,嗖的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两手相叠放在身前,炯炯有神地盯着先生,乖巧地仿佛刚才发生的都是些错觉。
沈一三也看着他们,不忍严厉地戳破他们的举动,没多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林钰儿说的话,面带笑意地绕着教室走了半圈,故意点了几个刚才耍的最凶的孩子起来读诗。
看着他们一个个站起来支支吾吾的样子,他又板着张脸说道:
“怎么,先生不在你们就玩起来了,现在不会了吧,还不赶快坐好,现在要认真学了哦。”
听到先生说的话,教室里的孩童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但旋即更安静了。
沈一三又耐心地复习了刚才教的《登鹳雀楼》,等到孩子们能懵懵懂懂地记下了,又接着教了几首诗,教室里继续传出读诗学字的声音。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学习的时光在孩童眼中总是漫长的,眼巴巴等到了中午,沈一三才开口让他们回家。孩子们欢呼着收拾书本,学院一向都只上半天课,虽然他们也喜欢温和的先生,但更期盼着回家和小伙伴一起玩耍。
因为孩子们都还年幼,父母又忙,学堂的管事已经过来了,每天都是他负责把这些孩子挨个送回家。
照惯例,沈一三和管事寒暄了几句,并帮忙送几个顺路的学生回去。那天一起听说书的时候,他正是在送身边三个小孩的回家路上,碍不过孩子们的再三请求才停下来,听了一会故事。
正当沈一三在孩子堆中瞅了瞅,准备揪出自己要送的那几只的时候。突然,他发现他一直帮忙送回家的那个扎羊角辫小女孩还坐在教室的一侧,正兴冲冲的朝自己招了招手。
这个小女孩是班上最小也是最乖巧的学生,刚才沈一三就注意到,班里吵闹的时候只有她很乖的坐在位置上,一字一顿地念着诗。
见她冲自己招手,很急切的样子,沈一三莞尔一笑,几步来到她面前,又蹲下来听她要说什么。小女孩也凑过来,神秘地悄悄对着他耳边说道:
“先生,上课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来找你的姐姐好漂亮呀。”
一边说着,小女孩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发出了光,一副憧憬什么的样子。
沈一三扑哧一乐,伸出手刮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你这小姑娘,眼睛好尖呀,是不是那时候没认真学习来着。”
“嘻嘻嘻,今天教的我都学会了。”小女孩冲着先生做了个鬼脸,又笑着跑开了,马上和几个小伙伴打闹在一起。
看着他们几个又打闹着,沈一三无奈地笑了笑,招呼着他们几个跟自己回家。其实他心里却想着些别的,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许不应该那么快答应林钰儿。不过应该去教几年就能离开了,那也可以,到时再回来教教孩子们。
林钰儿可不知道他在这想些什么,她从学院出来,身法一闪,很快来到了一处大宅。这处宅子虽未挂匾额,门庭却自有几分贵气,林钰儿走至门前,早有人迎上来了。
“林小姐,您回来了。”门口站着的是王家的管家,这宅子便是王家在应天府的产业。林钰儿随口答应了声,径直入内。一旁的管家不住地点头哈腰,不多时,已引着她到了宅院的书房前。
此时,刚好有两人从书房内走出,其中一位也是管家打扮,却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而另一位正是那王公子,此刻他面色垂丧,径直跟着旁边那位向外走,连林钰儿在他眼前也没有发现。
那位带林钰儿进来的管家,则只小心翼翼地避让一旁,和那位也是管家打扮的人见了个礼,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林钰儿什么也没问,心中已然明了,暗道那丫头看样子已经处理好她们王家的事了,自己径直进了书房。
原来,昨日那王公子中了林钰儿的幻法倒地之后,昏睡良久,醒来已是晚间。王公子清醒时,还恍惚以为自己在阅江楼困倦而眠,被管家送进房中歇息。
眼睛半睁不睁,王公子高声喊了几遍来人,却没有下人过来。心中不由烦闷,又一摸觉得躺卧之处竟有些扎手,此时他还有些迷糊,揉揉眼想看清楚。
借着旁边不知哪亮起的烛光,王公子半坐起身,上下打量,赫然发现身下竟是一堆柴垛,又慌乱地环顾四周,依稀辨认出是自家的柴房,忙大声喊叫来人。
喊了半天,并不见来人,王公子又觉双腿无力难动,此时更觉四周静谧诡异,无比惊慌。正在王公子紧张不安之际,忽听见柴房门口传来开锁声。
刚一听这声音,王公子两眼便直勾勾看着这柴房木门,内心又期待又忐忑,害怕进来的不是下人而是什么歹徒匪人。
王公子的忐忑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听当啷一声门锁已开,王公子瞪眼观望,推门进来了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王公子打眼一看,并不是自己宅内管家,而是王家主宅的大管家,自己早先按惯例去主宅参加族会时打过交道。
他心中虽然诧异,却松了口气,嘴里不住地说不知怎么躺在这里了,让对方赶紧把自己背出去。
那大管家却不答话,只对他说了一句明天有人要见你,说罢便转身出去,又锁上了柴房的门。任凭王公子如何疑问喊叫、咒骂哀求,也没有人回应,只留他一个人在柴房,过了这心惊胆战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