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收藏室,其实就是类似于博物馆一样的东西。
花拾一路走,一路赞叹不已,两眼放光。
突然,墨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神色僵了僵,不过很快的管理好了面部表情,对花拾道:“走吧,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走了这么久,肯定也累了吧。”
花拾听到了墨吟的话,内心察觉出了猫腻,奇怪的道:“为什么啊?这里挺有意思的,还有很多好看的东西,我想再逛逛,可以吗?”
墨吟看着她,犹犹豫豫的道:“可以,但是……”
“谢谢!”
还没等他说完,她便兴致勃勃地四处观赏起来,跑的贼快,令墨吟后面要说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好吧……”他想道。
“希望她不会看见那个东西……”
花拾左看看、右瞧瞧,四处寻找着令墨吟神色不自然的源泉,可是看了半天,她也没有瞧着任何东西是她见过的。
直到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小角落见到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杉木制成的台子上,周围散发着一股草木的特有香味,面上被人精心打理过,显然是不久的刚刚就擦过一次的,它独自静静地安睡在一个小角落里面,就好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般。
但是,有一些东西,或是人,即使独自待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也会在无意之间,散发出致命的温柔。
它被一束光柔柔的笼罩着,温润的表面上经过精心的打磨,变得近乎透明,但是,却无法通过它,窥探见那杉木桌的一角。
花拾的心里似乎有哪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接着是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各种心情揉捏在一起,其中狂喜居多,但是她又完全不知道无法表达,就只好呆呆怔怔的望着那东西。
她的眼睛熠熠生辉,亮晶晶的,仿佛能装得下星辰大海,轻轻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但是又不敢,怕自己玷污了它,十分犹豫不定。
墨吟站了一会儿,没有看见那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道不好,连忙赶了过去,果不其然。
墨吟心下一沉,慌乱的望着花拾。
花拾见他过来,猛地转过身来,内心千万情绪瞬间都化为了激动,她激动万分的看着他:“你……我……”
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好像变差了似的,说了半天,硬是没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索性干脆不说了,快走两步,一下子就扑到了墨吟的身上。
他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着。
“大概是激动的颤抖吧……”墨吟想道。
他将一只手放到花拾的头上,抚摸了几下,然后又放下来,握紧了拳头。
冷不防的,她突然跳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走上前来,直视着墨吟的眼睛,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颤抖着嗓音道:“这个是不是当年你给我的?是不是?我这些年找的你好苦……”
花拾满眼的激动滥于言表。
墨吟抿了抿唇,不语。
她见他不说话,眸底的喜悦悄悄地海水般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着急:“你忘记了吗?当年我遇险了……”
墨吟打断了她:“等等。”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努力令自己直视着花拾的眼睛,道:“那不是我。”
他的声音微微有一些发颤。
霎时间,犹如五雷轰顶。
过了好半晌,她才从嘴里勉强挤出几个字:“不对啊。”
花拾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就是你,带着这个玉面,当年救下了我,肯定的,肯定的,我不会记错的……”
她像一个固执的孩童一般,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墨吟看着面前的人,十分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他手中的拳头越握越紧,直到骨节隐隐发白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我不是墨鑫。”
“当年是他救下了你,而不是我。”
花拾睁着眼睛,似乎是不肯相信一般,动了动嘴,道:“但是……我为什么会看你这么像我的一位故人……为什么?”
墨吟抿紧了唇,直到指甲都快嵌到掌心里的肉了,才缓缓开口,道:“我真的不是墨鑫,我是邹泉。”
“邹泉?”花拾兀自嘀嘀咕咕道。
“哥哥?”
墨吟“嗯”了一声。
“你不是长这样的……你是另一个样子的……”
花拾像是糊涂了一般,不停的说着毫无用处的废话。
她看着面前的墨吟举起手,打了个咒,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捏咒的手,好像在微微颤抖。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便换了个模样,面前的这个青年,身披金色铠甲,脚踏白靴,一束马尾干净利落的梳在脑后,显得此人十分阳光。
“哥哥……”
花拾像是神志不清一样,恍恍惚惚的道。
“你不是……已经出了车祸……难道?”
她瞳孔骤然一缩,双手捂住了嘴巴,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当年,她自己外出游玩,不小心走丢了,正好在路边看见了一个青年,她便走上前去,拽了拽这青年的衣角,希望他可以将她带回家去。
青年笑了笑,道:“小妹妹,你好可爱啊,我可不可以认你为干妹妹啊?”
她点头同意了。
他告诉她,他叫邹泉。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会来找她玩。
不过,他有一个奇怪的癖好,那就是经常会收集她碰过的东西,甚至连头发都不例外。
但是,半年后,他出了一场车祸,离开了人世,花拾从此便也没有再见过他了,她十分伤心,在他刚刚去世的那一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烧一束鲜花,以表哀思。
几十年来,她从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假。
但是如今……
“你……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常常会晕厥,原先有钱的时候,找医生诊治,他们都说脉象看不懂……原来是你……”
她说话颤颤巍巍的,仿佛不到几分钟,就会马上咽气儿一样。
“不,不,你听我解释。”墨吟摆着双手,慌乱的道。
“我后来也是非常后悔,想要找到解开这邪术的方法,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但是……”
“不用说了。”
花拾捂住了耳朵,尖叫一声,道:“我……我,都是血脉惹的祸!”
她现在精神极度不稳定,急需口中的那个“他”,来安慰这个近乎癫狂的人;“你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墨吟使劲攥了一下拳,再次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双目血红,向天吼道:“他已经死了!早就死了!他修炼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横血而死!不要再想他了!”
听完这一句话,她一下就怔住了。
气氛瞬间变得沉寂的可怕。
仿佛刚刚在这里大喊大叫的两个人都是虚拟的,完全不存在的一样。
良久,她才木木的道:“死了?”
墨吟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
墨吟心瞬间揪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杀他?”
花拾用双手死死地撑着地,努力不让自己的身躯滑下去,可能是一时间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点点滴滴的惨相。
女人躺在地上,面容十分苍白,仿佛将死之人一样,皮肉在土沙堆成的地上被硌得生疼,双手沾满鲜血的在努力干着什么,将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的耗尽……
许许多多的记忆涌现心头,这不像是今生的,反倒像是……前世的。
同样涌上心头的,还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脑海之中仿佛与一个原先的声音在嬉笑着和她道:“欢迎回来啊,这才是真正的你。”
但她仿佛没有察觉,也用不上这些灵力一样。
只是猛地抬起头,对墨吟哑然道:“不可能,他没有死……没有……没有。”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颤抖着站了起来,向着大门奔去。
她的双腿的骨缝中好像被强行灌进了一桶冰冷刺骨的硫酸,仍然在发颤。
每走一步,骨头中的硫酸便会咣当不止,腐蚀着她的双腿,腐蚀着她的内脏,腐蚀着她的神智,腐蚀着她的心。
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她竟然将此无视了,大概是因为对他的执念罢。
她继续歪歪扭扭的狂奔着。
这个娇小身影的跑步姿势在此看来真的是有一些可笑又可怜,但是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可怜。
她疯狂的跑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像后面有一个恶鬼在拼死追着她似的。
她跑到了仙京的大街上,逢神便抓着对方的肩膀,发了疯似的问:“你看到他了吗?看到了吗?墨鑫,墨鑫!”
所有人都不知所以然,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她见面前这神没有反应,便去问下一个。
不知道问了多久,她像是真正看清现实了一样,一下子跌倒在与她的心似乎同样冰冷的地上。
薄薄的一层皮肉里面包裹着的骨头被仙京硬邦邦的地基硌得分了叉,一根白骨似乎是断了一样从她的胳臂肘处刺破了一个洞,淅淅沥沥的向下滴着鲜血。
她仿佛没有感觉。
一阵头晕目眩,她的“老毛病”犯了,筋疲力竭的,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