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1
“从此刻起,我不是清歌。我会完全取代她成为博陵定成郡主,一笔一笔讨要这些未清的旧账。今夜的行刺,是秘密行动,知情者又被你杀尽,想必消息不会走露。”
她一字一句的分析着。陆英的心也一丝丝沉了下去。
“你这样太过冒险!冒充皇亲,不是好玩的事情,而且敌在暗,你在明,这样无异于引火烧身。清歌,此事你不要再插手,快回乾坤门去。”
清歌淡漠的在佛堂中游走,冰冷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普度众生的佛像:“此事我一定要插手。”她慢慢的逼近陆英,“你不要忘记,我是乾坤门的门主,你如何能违抗我的命令?”
陆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这样草率决定,将来想要抽身时,只怕困难。”
清歌凄凄一笑,道:“抽身困难,要我置身事外更加困难。眼见亲生妹妹被害,我若还能袖手旁观,就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与清歌多年相处,陆英早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当下心中虽有深切的无奈与不安,却还是为她将郡主的尸身秘密移走,又清理了佛堂中血迹。在查看两个贴身侍女时,他奇道:“这是迷香,她们虽然一动不动,却是睡熟了,想来佛堂中事一概不知的。”
正在此时,天已破晓。清歌秀眉一皱,道:“佛堂外有人,且来者不善。”
陆英凝神细听,道:“不错,想来是大内的高手。”
清歌冷冷的看向伏地不起的两名侍女,向陆英道:“你去活捉一名刺客来,我要亲自审问。”说毕,清冷一笑,“你要小心些,因为我要叫了。”
说毕,当真惊声尖叫起来。两个睡意未消的婢女惊醒过来,也是一脸惊慌,佛堂遇刺,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好在侍卫们很得力,将这些刺客一一击毙,一共七人。
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圆脸婢女为清歌奉上一盏茶,道:“郡主喝茶压压惊罢,刺客都击毙了呢。”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二十上下,此时也是惊慌未定:“郡主,今日遇到这些事,要不迟一日再回宫罢。”
“今日回。”
清歌安静的坐在梳妆台,任两位侍女为她梳了半翻髻。正中戴一对宫制缠金海棠宫花,右侧斜斜戴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步摇,颈上是赤金镶东珠璎珞项圈,赤金红宝琉璃耳铛微微摇晃。披上水红云纹撒金海棠锦衫,银红金线百事如意纹长裙,腰间一条粉色折枝海棠盘金腰带。两颊被细细染上胭脂,做的是丹霞妆,富丽高贵。
清歌怔怔看向镜中自己。那个一袭白衣,潇洒脱俗的江湖女儿,如今已经锦衣华服,端然傲然。这是胥清歌,还是胥琬?也许从始至终都没有清歌存在,镜中巧笑倩兮的美貌女子,只是做过一个梦,醒来时,自己还是那个权势熏天的博陵郡主胥琬。
“不知怎的,今日看郡主,竟似华贵了许多。”那位圆脸杏眼的婢女轻轻笑道。
紫檀木雕花的銮驾慢慢启程,不过小半个时辰,上京城门已然在望。婢女们问道:“郡主可要先回府中梳洗休息?这一路劳顿的很呢。”
清歌缓缓放下厚厚的帘子,微微泛金的晨曦撒在城门,高大恢弘之中,还有几分肃穆与悲壮,她淡淡一笑,雍容秀婉:“不,入宫拜见皇后。”
因开解太后得体,这些日子太后便常常召我入宫陪伴,虽只是闲逛解闷,却也把博陵郡主再次得宠这个意思迅速传播开来。郡主府再次门庭若市,甘棠居心虽叵测,在礼节上却也很是妥帖,我便命她留在府中时时照应。
这日天气晴好,我依旧到永福宫中去。方一入宫门,便听得小孩子的欢笑之声。佘姑姑迎我进去,笑道:“郡主今日来得巧,承孝长公主回宫来,带了一双小郡主,可爱的紧呢。”
我亦是笑道:“是么?太后总觉病重无趣,这下可有乐子了。”
承孝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女,先母早逝,由太后看顾过一阵子。她少年时嫁与将军孙少英,不久便随夫镇守青州去了。听闻最近一家子回京省亲,难怪此时会在这里。
如今已是年近三十的青年妇人的长公主,依旧是雍容秀雅。她身边的两个女儿,一个八九岁光景,圆脸杏眼,穿了一件金地撒红织锦的褂子,品红缂丝泥金的百褶裙,梳了简单的双螺髻,端庄娴静,正好奇的四处张望。另一个约莫四五岁,穿了一袭大红羽纱的撒花织锦衣裙,更觉玉雪可爱,她跌跌撞撞,活泼地在太后身边跑来跑去。太后慈爱地看着两个外孙女,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博陵郡主胥琬给长公主请安。”我微微一笑,福下身去,“长公主千岁安康。”
承孝伶俐的站起身来,先不回礼,拉住了我的手爽朗笑道:“一别十年,想不到妹妹出落得这样妩媚动人,怨不得母后疼爱你,说是风华绝代也不夸张的。”
承孝年长我整整十二岁,我与她在宫中相识相处,左不过一两年时间。她记得我也罢,记不得我也罢,我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推说不知的。于是愧疚的压低了声音:“长公主记得阿琬,是阿琬的福气。可是阿琬实在羞愧,我确实是记不得长公主了。当年宫中锦衣华服的美人那样多,我记了这个又忘那个,长公主且不要怪罪吧。”
承孝热情的拍了拍我的手笑道:“这有什么罪不罪,都是自家姐妹,无需拘礼。你那会子只有五岁,我又整整离宫十几年,你不记得我也是合该的。如今不是依旧认得了么?快叫声姐姐来听罢。”
她这般风趣,我也莞尔道:“好姐姐,你这样体谅我,却为何不早早告诉我有这两位聪明可爱的小郡主,也好叫我这做姨娘的准备一份厚厚的见面礼。”
承孝闻得我夸奖两个孩子,眉眼之间全是笑意:“阿琬还不认得我这两个女儿罢?来,这大些的是婵儿,这是阿媛。还有一个男孩子,今年十二岁了,跟随父亲留在军营,故而没来拜见。”
我一一听得了,掩口微笑:“姐姐讲解的这般详细,可是真要讨见面礼了么?”
太后闻言笑道:“承孝快不要理她,这孩子总是胡言乱语,竟说些傻话。你不舍得那两份见面礼,还要赖到你姐姐身上不成?”
我挑眉道:“太后变了法儿训斥阿琬小气,阿琬偏要大方一把。”说着,取下发间那一对前些日子献舞所得的白玉钗,便要往两个孩子手中放。承孝到底跟随太后多年,眼见那玉钗独特,脸色都有些发青,赶忙拦下我,道:“妹妹这是做什么,这玉钗是太后赐予你的,怎能拿它当做孩子的见面礼呢?”
两个女孩子瞧见玉钗,心思都有些活络,阿媛干脆挨挤到我身边,眼巴巴的瞅着那玉钗。我留意太后的动静,只见她眉头有些不展,嘴角牵动着却隐忍着不置一词,便笑道:“我与姐姐开个玩笑,姐姐如何这般紧张。玉钗是太后赐的,钗在人在,我如何不懂?”说着,又是一笑,“只是见姐姐的两个孩子可爱,想赠些贵重的礼物,身上却一文钱都没有的,只有那两只玉钗。如今夸下海口,却该怎么办呢?姐姐不如将我卖了,将那钱买两串糖葫芦,逗孩子一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