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陈菲打来的,还没等刘铭开口她便自报家门。
“刘铭,我是陈菲,你可以叫我菲菲...”
“菲菲,不是,陈菲,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你先别说话,让我一口气把话给你说完。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了,昨天从蘅湖公园回去之后满脑子里全是你。我在小琴那要到了你的电话号码,本来昨晚就很想把这些话说给你听的,但是好几次输完你的号码都没有勇气拨过去,以至于昨晚失眠了。虽然我们之前没有多少交流,但是昨天那个下午我已经深深地被你折服,特别是当你带头为我鼓掌的时候,我就打心底觉得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生...”
“谢谢你的好意陈菲,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我问过小琴了,她说她和你之间基本没有可能,况且她现在已经和周正在一起了,你就死心吧。”
“我,我...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忙,先挂了哈,拜拜!”
挂掉电话,刘铭长舒了一口气。原本一个陈梓芸就让他够头疼了,现在又冒出一个陈菲。他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写碑文,但是刚拿起笔又放了下去,耳边不停地回响着陈菲的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方才不应该那么直接拒绝人家,顿生懊悔。但他又深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所以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了她一句:虽说“知音世所稀”,但总会遇到属于你的那一位。
刘铭看了一眼窗外,此时的太阳渐渐西沉,光线也不再强烈,像一个鹅黄色的皮球立在前面那户人家的房顶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小声念道,念完便一边摇头一边拾起笔,准备继续写。
刘铭把之前写的几段碑文开始从头往下读,顺便修改了几个词语,读完一遍后还是没能续上,只好又重读一遍。他反复读了三遍,终于找回了一点感觉。他由此又总结出了一个定论:灵感就像夫妻间的感情,一旦破裂就很难再破镜重圆。
“刘铭,你出来一下!”
就在刘铭打算将碑文后半部分一气呵成时,笔尖刚在纸上游走了一会又被陈梓芸的话音突然定住,于是极不情愿地将笔放下。“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上辈子是欠了姓陈的人吗?”刘铭苦笑一下,起身走出了房间。
“你叫我干嘛?”
“我们初中教务处那个女主任叫什么来着?”
“被大家称为女巫婆的那个吗?”
“对对对,就是她。”
“叫李长艳。我记得她好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没收过你的手机,怎么,要找她报仇啊?”
“你想哪去了,我是那种记仇的人吗?是刘青在QQ上问我,我一下想不起来才问你的嘛。”
“哦哟,这才刚加好友就聊上了。来来来,我看你俩都聊了些什么。”
“走开,就会取笑我。”
刘铭跟陈梓芸扯谈起来,更加没心思去想碑文的事了。太阳渐渐落了下去,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点缀在西边的山棱之上。一缕缕白烟升到村子的上空,一句句年迈的“孙子诶...回家啰...”响遍每条巷子,帮村里一户人家放羊的那位外乡老人赶着羊群哼着本地人听不懂的曲子照例从刘铭家旁边的石板路上经过。
刘父刘母也从地里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大篮子好东西。刘母跨进院门便朝里屋喊,“小铭,快出来帮忙。”
刘铭闻声从屋里走出来,将刘母手上的菜篮子抱进了厨房,然后帮着刘父刘母准备晚饭。
“呀,妈,怎么还有鱼呢。”刘铭按照刘母的吩咐将篮子里的瓜果蔬菜分拣开来,拿着水盆刚凑过去便看见一条大草鱼挣脱荷叶的包裹跳到了篮子外面。
“我看家里也没啥好菜,就让你爸去鱼塘称了一条。”刘母一边淘米一边说。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鱼塘怎么就捞鱼了?”
“听你爸说,后天修桥要搞开工仪式,完了晚上摆长桌宴,这鱼估计就是为后天准备的。”
“难怪。对了妈,长桌宴不是只有过年才摆的吗?”
“这我哪知道。我嫁过来这么多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吃过长桌宴,但也有过一个特例,那就是老村长家大儿子讨老婆,也摆了长桌宴,那会儿你还小,刚好我又带着你回了娘家。除此之外,就没人家摆过了。”
刘铭一边摘菜一边陪刘母聊天,接着长桌宴的话茬,刘母跟刘铭说了好些个他小时候的事情。每说完一个都要感慨一句,“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刘铭听到这些,内心也常常会莫名的悸动,想到父母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发誓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只是,我们的父母从来都把养育孩子当作一种义务,不索回报。他们最想看到的就是孩子长大成人,然后成家立业。
“小铭,人家李毅都谈女朋友了,你啥时候也给我们带一个回来。”
“妈你开什么玩笑,你和我爸以前可是三令五申不准我谈恋爱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以前我们也是怕你耽误学习,现在你高中毕业了,是应该考虑考虑这方面的事了。”
“我才十八岁,不着急。”
“啥不着急,你爷爷十八岁就生了你爸,你爸二十岁就娶了我,这结婚要趁早,年纪越大越难找着对象。”
“你们这是老观念了,现在三十岁结婚很正常。再说,我不是还要读四年大学吗。”
“那也可以先谈着,等大学毕业就结婚。我挺喜欢梓芸这姑娘的,你俩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和她就是好朋友而已。哎呀,妈,这个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你儿子能比村里那二愣怂呀?那二愣都能娶到老婆,你儿子还能打光棍?”
“妈不是那个意思,妈也是...”
“好了妈,先做饭吧,我给你打下手。”
刘铭话音刚落,陈梓芸突然面带微笑走了进来,问,“需要帮忙吗?”
刘铭先是一惊,然后暗自庆幸自己及时终止了陈梓芸的话题。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刘铭在这帮我就好,你快回里屋坐。”
“没事阿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坐在灶前烧火的刘铭旁边还有一张小木凳,陈梓芸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上面。刘铭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会烧火?”而陈梓芸也立刻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刘铭的质疑。只见她熟练地拿起灶边的火钳,然后有模有样往灶里添着柴。刘铭始料未及,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没见你家用过柴灶呀?”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再说,我以前寒暑假经常回乡下的爷爷奶奶家住,农活家务什么的也都会帮着干一些。”说完,陈梓芸得意地朝刘铭挤了挤眼。
刘铭轻蔑一笑,“看你白白净净的,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呢...”
“小铭,怎么说话的呢。”刘母急忙打断儿子的话,并偷偷瞪了他一眼。
“阿姨没关系,他平时就喜欢打击我,我已经习以为常了。”陈梓芸话音一落,刘铭便趁刘母不注意对她做了一个鬼脸。
不是冤家不聚头。有时候刘铭真觉得他和陈梓芸就是一对冤家,三言两语都会拌起嘴。但这些事对于两人来说就好比鱼的记忆,八秒钟之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去,附近池塘传来一片参差不齐的蛙声。刘铭家的厨房里依然热闹着,普通食材在刘母的烹饪技艺下变成了一道道美味,饭菜的香味渐渐飘满了整个厨房。刘母让刘铭和陈梓芸将出锅的几碗菜端到桌上,等刘父杀好鱼,再做一道水煮鱼片便可以开饭了。
刘铭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哪怕逢年过节饭桌上基本也就三副碗筷。邻居家的婶婶嫂子平时不常来他家坐,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他带了女朋友回家,今晚特地过来小坐了一会。刘铭也不参与她们的聊天,吃完饭就跑进房间继续写《状元桥记》。由于刘青那头催得急,他便顾不上灵感有无,直接东拼西凑了两段,大有狗尾续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