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错哪了?”顾东阳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不应该去推他。”顾诺的声音闷闷的,可以听得出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个错误。
顾东阳却摇摇头:“错的不是这个。”
顾诺一愣,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了,推了人竟然没错,那他错在哪里?于是求助地望向章雨,可惜章雨也是一副怔忡的样子,比他更茫然。
这时就听见顾东阳说:“你错的不是推他,而是让自己受伤了!”
顾诺微微瞪大眼睛望着顾东阳,纳闷地说:“我推了他之后他姐姐就跑过来推我了,她太快了,我躲不开。”语气中还有点委屈。
“你推了他之后不会马上跑啊,要知道可不是只有你会推人,她一时半会儿又追不上你。阿金和阿木都在,她追上你的时候他们也会赶到,她还能伤得了你不成?”顾东阳说,然后又补充道,“记住了,他们有错在先,你还手是应该的,做我的儿子就不能是个任人欺负的笨蛋。”
章雨听到顾东阳如此的教育即时瞠目结舌,她怎么觉得这有点耍流氓?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就有些微微脸红了,她正是个任人欺负的笨蛋。
顾诺倒是若有所思的回想,顿时觉得好像就是爸爸说的那么一回事,是自己太笨了。
顾东阳看他似已开窍,心里尚算满意:“算你机灵,这次写五百个字就可以了。”
顾诺面容一僵,可怜巴巴指着额头的纱布:“我还受着伤呢!你不是说我没错吗?为什么还要写字?”
“你的手可没受伤,你没错那你的伤哪来的?”顾东阳并不心软,“我也没说让你现在写,你认为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写了就去书房。”
反正字是要写的的,老规矩,在书房写完了才能出来。
顾东阳的话不容反驳,顾诺只好接受惩罚。
因为衣衫上还沾着血迹,顾东阳让胡姐给顾诺洗澡去了,大厅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这样的气氛对章雨来说沉寂得有些可怕,顾东阳不说话,她心里就一直打着鼓。刚才她其实很想为顾诺求情的,毕竟孩子那么小还受了伤还要写字确实可怜,但她并没有这样的权利。
顾东阳也没说话,手里拿着一盒烟,拇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盒盖,盖子一开一合的。
“对不起。”章雨终于开口了,她知道顾东阳一直在等她说话。
“不知章小姐的这句对不起是为了哪件事?”顾东阳的手仍然没有停。
这情景和刚才十分像,章雨有些惶恐起来,对于顾诺刚才的心情有了种感同身受的体会,他问她为哪件事道歉,就像对顾诺说错的不是他推人一样,这让她心里没底,原来她要说的是没把顾诺照顾好让他受伤了,现在听来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者说不是指这件事。
但他喊自己章小姐就已经证明他生气了,虽然她对他喊自己小雨很别扭。
“我……”
“让我来说吧。”顾东阳说,仿佛知道她答不出来一样,“阿诺要去游戏机室,你却左右摇摆让他牵着鼻子走。阿诺才四岁,但你并不只有五岁,既然你不愿意让他去游戏机室为什么不坚持拒绝他?连一个四岁小孩你都管制不了。小雨,你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主观思想?”
章雨哑口无言。
因为她确实软弱,她已经25岁了,却仍然没有自己的主见,他生气的并不是她让顾诺受伤,而是她一成不变的懦弱。她其实是可以解理的,毕竟从他逼自己动手打胖子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让自己刚毅起来……
“小雨,我真为你的未来感到担心啊!”顾东阳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
章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地出神,思绪飘忽起来。
顾东阳在书房里点了一支烟,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
其实章雨今天犹疑不定也算不得很大的事,她的性格本来就如此,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希望自己那番打击她的话能让她有所领悟。他是一心想要改造她的,可不能让她按着自己的方式继续下去。而且她和阿诺长期作伴,唯唯诺诺可不行,因为,以后她们一起出去的日子还多着呢。
有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章雨如此执着,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为了章雨和顾诺的安全,他以其人之初道还治其人之身,悄悄的请了方正义还在医院的儿子到一套隐蔽的房子去做了几天客,然后放出风声让方正义知道,却又不让他找到,逼得方正义不得不来找自己。
方正义来找他的时候他却避而不见,让方正义无法对质,如火浇油的心急。之前劫持顾诺的白板已经找到,他让人砍了一条手臂给方正义送去。在方正义惊骇得方寸大乱之时他又把方正义的儿子放了,并让人带话给方正义,如果想让他儿子好好在医院呆着,就千万不要再对别人有同样的动作,因为方家的人多着呢。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手笔,但他没有正面承认过,方正义也拿他没办法。有了这一出,方正义现在暂时不敢有再一步行动,因为他还要顾及方家人的性命。所以顾诺出门是不会有什么威胁了,他知道章雨已经自己的保护下,也不会动手的。
不过最遗憾的是没找到阿克!
家属问题的账是扯平了,但他和方正义的账还没完,毕竟他从来不是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人,他总要还击的。
所以这次他亲自策划行动,就是要给方正义来个措手不及,吃个明晃晃的黄莲亏。
抬手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把快要燃到底的烟蒂掐灭,他大步走了出去。今天约了人吃饭谈事情,所以不能在家吃饭了。
大厅里只有顾诺在看动画片,不见章雨的身影,大概躲在房间思过了吧,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章雨确实在反思,就像每次受了伤一样躲在房间里,蹲坐在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团,思绪如潮翻滚。
这么多年来每次在家被打骂都只是畏缩,连盼望他们下手轻一点的念头都不敢有,心里也和他们一样默认是自己的错。
其实很多时候她并没有错,只是他们认为她是错的,要是从幼时起她就懂得和他们理论,坚持自己的想法立场没错,甚至做一个叛逆的孩子,也许她那时会被收拾得狠一点,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对自己改观,也不至于一直认为她软弱可欺负吧……
今天发生的事说到底也是因为她没主见造成的,如果她坚决一点不让顾诺去游戏机室,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胡姐来喊了几次她都没有去吃饭,思绪浮浮沉沉的,然后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十岁那年被章可怡陷害,用口红涂在家里那套真皮沙发上画画。她说不是自己,但奶奶和章百林不相信的对她怒目而视,因为有章可丰为证,最后她含着泪被奶奶用鸡毛掸子打了一顿,还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小时。然而当时她是可以还自己清白的,因为她看到章可怡在急忙中把那支口红塞进了兜里……
浑浑噩噩的,还梦到许多不堪回首的画面,惊恐万状,每每乍醒都是通身冷汗,好不容易睡着又是类似的梦境,头昏脑胀的。
一直到差不多天亮才算沉稳的入睡。
今天的饭厅有些冷清,只有顾东阳一个人端坐在首位用早饭。
顾诺今天懒床了,因为昨天受了伤就由着他了,章雨还在睡觉,胡姐去看了两次还没醒,也许昨晚没睡好吧,嗯,有时想得多是有好处的,证明她已经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