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瑜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浩子回来,交代给店里的伙计,让浩子抽空去趟苏家,她披上斗篷带上兜帽出门离开。
刚出门没几步又跟迎面走来的女子撞个正着,苏方瑜戴着兜帽加上头痛,连头也没抬匆匆道歉,闪出路来让对方先过。
“哟,这不是苏二小姐嘛。”对方却没挪步,显然是认得苏方瑜的。
苏方瑜皱眉,苏二小姐这个称呼有几年没听到过了,她抬头看对方,娇小玲珑的身段套在红色衣袍下,脸上还略微带着未褪尽的奶膘,眉眼中尽是不屑与蛮横。
苏方瑜的内心有些崩溃,今天出门必然没看黄历,先是让未婚夫堵个正着,又撞见了未婚妻。陆奕凰和陆长青关系好,她始终觉得是苏家的错让她失去哥哥,恨得苏家咬牙切齿,奈何苏方瑜心中有亏,便总是能避则避,能忍则忍。
“听闻陆小姐好事将近,提前道一声百年好合。”
“英公子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又体贴温柔,不用你说也必定百年好合。”陆奕凰个子比苏方瑜差一截,趾高气昂的气势不能说。
苏方瑜心中好笑,别人恭维也就罢了,哪有自己这番夸奖的,陆奕凰的不知羞确实辱没了陆家的家风。但这些都与苏方瑜无关,以前可能有,现在彻底无,只是惋惜罢了。
“陆小姐说的是,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无异多纠缠,苏方瑜侧过身便要离开。
“你该不是嫉妒吧?”陆奕凰冷笑两声,仰头睥睨苏方瑜。
“嫉妒?”苏方瑜这就不懂了。
“嫉妒我刚及笄就有了如此良缘,你这苏家女注定要孤寡终身啊。”陆奕凰说完,带着身后的丫鬟仆役一起笑出声来。
“万般皆命数,若命数如此,也就借陆小姐吉言了。”苏方瑜浅笑,四两拨千斤。
“好啊,那我等着瞧。”陆奕凰轻蔑的说完,又引来丫鬟一阵笑,她带着丫鬟仆役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苏方瑜在后没有挪步,转头看着陆奕凰离去的方向,眼中是一言难尽的哀伤。
“小姐,你别跟她个孩子生气。”半夏早已气红了眼,若是桑枝在一定就骂过去,可苏方瑜都没说什么,半夏就一直隐忍着。
“我不生气,我就是难过,长青哥最疼奕凰,他若知道奕凰成了如今的样子,该有多难受呀。”苏方瑜的眼中沉浸了雾气,她转头重新带上兜帽,回家去。
脚步却已经沉重许多。
碍于那一晚的事情,苏方瑜始终尴尬,一直避着司泽,没踏进瀚然院一步。有人退后做乌龟,就自然有人前进。没过两天的晌午,半夏便来请苏方瑜去瀚然院进午饭,说是苏微明想她了。
苏方瑜在独山院里走来走去,心中又犹豫、又为难。他住在苏家,又是微明的先生,总不能一直躲着,可见了面苏方瑜又着实不知如何面对。桑枝看着好笑,半夏一脸疑惑,桑枝就附在她耳边讲起悄悄话,惹来苏方瑜凌厉的眼刀。
正在为难之时,前厅的仆役来报:“小姐,浩爷来了,求见小姐。”
苏方瑜大喜过望,如见救兵,忙到:“快让浩子去瀚然院,等我一并进午餐。”
“桑枝,来帮我梳头。”
桑枝应声跟进卧房,心中犯嘀咕,小姐不见外人就不梳发髻,顶多松松散散挽起来。今天这是什么心血来潮,见浩爷还要梳妆打扮。
苏方瑜依旧是白衣打底,襦裙上绣着一朵朵黄色的花苞,与院子里的菊花有几分相似。头发盘成随云髻,带了全套的月牙白头面,精致可人。
等她收拾好走到瀚然院,众人已经等待许久,菜也上了七七八八,苏微明是一见到她就跑过来一把抱在大腿上,像个挂件似的。
“我来迟了,都坐下吃饭吧。”她捏捏苏微明肉嘟嘟的小脸,牵着他坐上绣墩,司泽和浩子也跟着一同坐下。
司泽的目光略带炽热的看着苏方瑜,让她的脸不自觉的又红起来,做什么都不自在,她一直看着苏微明,边帮他布菜边对浩子说:“上次我去店里就是想跟你说说恩明的事情,既然今天先生也在,就由先生说吧。”
浩子点头看向司泽,司泽终于把眼睛从苏方瑜身上抽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说:“我发现恩明在武学上很有天分,反应快、领悟能力也好。”
“他从小就调皮好动,跟先生学了这些日子,打起拳来也有几分样子了,多谢先生。”浩子点点头,端起杯子来以茶代酒敬司泽。
司泽也端起杯子回他,抿了抿茶水,又道:“他跟我说对学医并无兴趣,其实若找个师父带他学武,日后也并不失为一条好路。”
溧国时文贵武轻,导致民众皆向文,武将极少,这些年司邦周虽有意扭转,毕竟根深蒂固,改变非一朝一夕。这些年司焯和司泽都驻守边疆,除了怕会凉都惹太子不快外,序国也确实少有可用之将。
苏恩明天分极佳,小小年纪又肯吃苦,若是像贺挺一般武举入仕,安时守皇城,战时就能披挂上阵保家卫国,绝对是一桩美谈。
浩子闻言没有欣喜,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对着司泽拱手道:“小儿承蒙先生厚爱,武学这东西能让他防身即可,未来还是要以继承行医之术为要。”
言尽于此,司泽也就不便再多说,人各有选择,孩子的选择就只能留给父母去做,旁人无权置喙。
“浩子,我倒觉得先生说的在理,恩明有天赋就该去学些喜欢的东西。”苏方瑜放下筷子,看着浩子说,“微明倒是对医药颇感兴趣,过段日子我还打算安排他去跟你学习。”
苏微明听到姑姑叫自己,瞪着大大的眼睛猛点头,恩明时不时同他讲学的药理,抱怨枯燥无聊,他倒觉得很有意思。
“医者救民于病痛,将者救万民于战火,是一样的。”司泽附和。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而战争看似是杀戮,却是为了用最少的血换最大的安定,止戈为武是理想。
“小姐、先生,我浩子以前就是个乞儿,没那么高的境界,我就想让我儿有门手艺傍身,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行。”
苏方瑜和司泽都沉默了,浩子说的有道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经历也不同,浩子小时候睡大街、讨剩饭,能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就是他对孩子的最大希望,什么救民水火、国家兴亡对他都太过遥远。
“行医也是救死扶伤呀,以后还能帮衬着微明一起兴旺苏家。”苏方瑜出来打圆场,“快吃菜,净说话,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