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情
卫青和霍去病换下的戎装，一身平常的衣物。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臣等拜见皇后娘娘！”
我挥手示意：“都起来吧。”
二人依次坐下，卫青率先问道：“娘娘，皇上陛下还没到么？”我淡淡一笑，自然他是要出席的，不过想来是被某些人畔住了脚，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吧？
我不露神色的含笑道：“皇上在未央宫处理公务，等忙完了就会来了。”
卫青轻“哦”，一脸不相信的看我。我自知他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他明白我的担忧么？我送给他一个不如意的眼神，见他沉默。于是清了清喉咙，问霍去病：“你母亲身体可好？”
霍去病规规矩矩的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家母身体还好。”
我点头，“嗯，本宫想抽时间和你母亲聚聚，却一直奈于没有时间，改日去瞧瞧她。”
霍去病笑道：“娘娘，若是您想家母，改日让家母进宫觐见就是了。”
我摇头：“到底你母亲是本宫的姐姐，比本宫年岁大些。怎么能劳累她进宫呢？”
霍去病只含笑不语，忽然听的门口一阵唏嘘，我知是青灵和据儿到了。使了个颜色给门口站着的蓉儿，蓉儿会意，转身将青灵和据儿带了进来。
我笑道：“如今怎么这么没规矩起来？见了舅舅和表哥也不行礼？”
青灵和据儿正要行礼，卫青和霍去病忙拦住。卫青道：“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废掉的。”说罢，朝霍去病使个眼色，一同拜道：“臣等参见长公主和皇子殿下。”
青灵和据儿也拜：“青灵给舅舅和表哥行礼了。”
我笑道：“别如此多礼了，大家都坐吧。”
续了一会子话，蓉儿闪进来在我耳边悄声道：“娘娘，皇上说晚上亲自设宴款待关内侯和冠军侯，中午就当做是您私下的宴会……”我摆手阻止蓉儿的话尾。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定是王夫人又从中作梗。这几年王夫人可是在后宫中最得宠的一个，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只看在陈娇的份上不和她计较，却落得让她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根本不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刘彻也只一味的宠着她，后宫的其他妃嫔都敢怒不敢言。也是，我这堂堂的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些妃嫔们呢？
我吩咐蓉儿道：“饭食都准备好了么？”
蓉儿道：“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将饭食端上来。继而对下坐的卫青和霍去病含笑道：“皇上午间还有公务要处理，吩咐咱们自家人先聚聚，等晚上再到未央宫为你们接风洗尘。”
卫青和霍去病都不置一词，平日唧唧咋咋的青灵也不说话，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好在送饭食的奴婢很快来了，我整整情绪笑道：“今天是自家人在一起吃顿闲饭，大家不要拘礼了。”
卫青忙称是，一顿饭吃的压抑极了。
饭后，我吩咐青灵和据儿带着霍去病去宫中走走，青灵倒是乐意和霍去病一同玩耍，领着霍去病和据儿出外玩耍。殿内只剩下我和卫青二人，其余人包括蓉儿都被我遣退了。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卫青就属于这样，姐弟平日各自为宫中的纷争和边境的匈奴而伤脑筋，谁也不轻松。真到见面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我先开了口，不过言其他就是：“胳膊上的剑伤遇到下雨天还疼的厉害吗？”
卫青垂目道：“有上次阿姐特地让送信的使者带去的药，现在都好多了。”
我颔首，目光垂下，半晌又是无话。
卫青张口道：“阿姐，这些年你……皇上他……”卫青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丝毫不成句子，但我们都懂。
我勉强笑道：“无事，阿姐都习惯了。”又促狭道，“宫外有歌谣是这样唱的：生女无愁，独不见卫子夫独霸天下。”我轻轻的哼着那首歌谣，又问他，“你听说过么？”
我看见卫青的脸在抽搐，“阿姐，你……我知道你苦着呢。”
我摇头，“苦？苦什么？阿姐若是苦，那宫中谁不苦？阿姐是皇后啊，怎么会苦呢？”不管卫青有多大，我还是当他是小孩子一般的哄着。
忽然我神情一紧，悄声道：“我倒是怕据儿……”叹口气续道，“到时候我的处境怕是……”
卫青也轻声道：“阿姐放心，如今这形势对卫家有助，皇上若是立太子，定是据儿无疑。”他话中的形势，我怎么能不懂得那意思？只是只要一日没定下了就担心一日。
他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让我心安。这就是亲人，他总能让你平静下来，因为我们身体里面留着相同的血液。我忽然笑了，是的，我不能软弱，我要为据儿争取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绝不轻言放弃，绝不！
我回报卫青一个我明白的笑容，卫青点头。是啊，我们都不能轻易服输。只是，青儿，有一点阿姐没告诉你，宫中的传言皇上已经将位子属王夫人的儿子刘闳了。
我闭上眼轻轻的在心中说：“青儿，阿姐只是不想你担心而已。别怪阿姐，青儿！”
不管日子是如何的难过，年总是要过的。除夕夜那天刘彻宿在椒房殿内，他并没有碰我。也是，如今的自己没有了少女的温柔，也没有年轻的容貌，何以笼络他？如今宫中的一切都需要费心料理，我早没有以往的心境去应付他。这倒也相安无事，只需举案齐眉的装装样子罢了。他自有美女相伴，而我也有我要做和想的事情。
青灵已经十三岁了，虽然年纪未大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我却也时常的想着如何能让她找个好的婆家，让她平平安安的过这一辈子。
和刘彻一说到青灵的事情，他总是推脱青灵还小，等等两年。我知道他是舍不得青灵，这么多孩子中，他最疼的也莫过于青灵。可我，我心中总是希望她能早日嫁出去，总觉得以后宫中会有什么事情会连累她一样。让我稍安的是，她是刘彻最宠爱的孩子。总是她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这日，平阳公主进宫和我叙旧。谈着谈着就谈到她和曹寿的儿子曹襄，末了，平阳公主笑道：“妹妹，青灵如今也大了，你怎么不给她找个好婆家呢？”
我笑道：“我倒是想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收收她的玩心。可就怕没人愿意要她呢。”
平阳公主含笑道：“妹妹可太谦虚了，姐姐有一个人选不知道妹妹看不看的上。”
我见她刚才说自家的孩子，这会儿又提到青灵，心中便有了数，微笑道：“姐姐尽管说来，姐姐推荐的人选，定是好的。”
平阳公主一笑：“不怕妹妹笑话，姐姐和青灵投缘。想招到自家去，给别人姐姐可不愿意。”
我赔笑道：“嫁到姐姐家里去，我可是放心极了。可就是皇上他还想再留她两年……”平阳公主的儿子曹襄我是见过的，一表人才的样子，和青灵倒是很配。
平阳公主道：“那也可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先定下来，等过两年青灵再大些，再成亲也行。”
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留下青灵我是有私心的，想将她配给自己的外甥霍去病。那孩子是在卫青眼前长大的，我自是放心。虽然青灵配曹襄也是好姻缘一桩，可……自然是我的私心作怪。
然而细想之下，平阳公主是刘彻的亲姐姐，曹襄又是刘彻最喜欢的亲外甥，这门亲事又如何差得了了？
平阳公主知事不在我做主，便拉着我道：“不如我们去问问彻儿看看他怎么说吧？”我无奈，只有点点头，随她去了。
皇上正在未央宫中批阅奏章，门口服侍的小六子见我们到了。恭敬道：“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平阳公主。”
我笑问他：“皇上这会儿还忙么？”
小六子垂首道：“忙，这会儿正在批阅奏章呢，吩咐所有人不要打扰呢。”
我望着平阳公主，“姐姐，皇上今日有公务处理，还是改天再说吧？”平阳公主淡淡一笑，问小六子：“你去问问所有人里面包括本宫和皇后娘娘么？若是包括，我们再走也不迟。”先一句话是对小六子说，后句话是对我。
“妹妹全听姐姐的。”见我如此说，小六子自然不好退却。再者说我们一个皇后，一个皇上的姐姐，他也无法拒绝。
片刻，小六子出来道：“皇上吩咐您二人进去呢。”
我和平阳公主相视一笑，双双缓缓步入未央宫内。刘彻已经将奏章批阅的差不多了，见我们进去，放下竹简道：“今日什么风把姐姐吹到宫里了？”
我和平阳公主行礼道：“拜见皇上。”
刘彻起身站起，快步走至我们面前，双手虚扶：“皇后，姐姐无需行礼。”不知从何时开始，刘彻开始称呼我为皇后，而不是子夫。我望了望平阳公主，她似乎没有发觉这变化。
平阳公主冲她笑道：“姐姐今日找你要你最宝贵的东西，不知道你给还是不给？”
刘彻哑然的看我，我只笑不语，心中不知该盼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可一切怎么由得了我呢？
刘彻笑道：“姐姐看中了朕的什么东西？朕这做弟弟一定尽力满足你。”平阳公主听得此话，脸上笑容更深，“彻儿可说是真？那我可不客气了。”平阳公主到底是刘彻的弟弟，她永远懂得该如何对待刘彻。
这一说，刘彻更是反悔不得了。只听平阳公主缓缓说道：“我要你的宝贝女儿。”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刘彻自然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我希望我能给与解释。
我含笑道：“姐姐是想让青灵嫁给曹襄，特特过来希望你能答应。”刘彻见说道平阳公主家，心中自是高兴，但有舍不得青灵早嫁，一时也踌躇起来。
平阳公主道：“彻儿若是一时半会儿舍不得青灵，先顶下亲事，倒是等青灵再大些，再成婚也不迟。”平阳公主的话句句都入在刘彻耳中，心中。
刘彻沉吟片刻，应道：“好，明日朕就当朝宣布这桩婚事。”
平阳公主忙行礼谢道：“姐姐替襄儿谢皇上成全。”
刘彻扶起平阳公主，“姐姐说哪里的话，这亲上加亲的事情，朕可是中意极了。再说襄儿也是小辈中里面最出类拔萃的，陪咱们家那个顽皮的青灵怕是绰绰有余了。”后句话自然对我说，平阳公主知道刘彻自谦了。以青灵的身份嫁给曹襄算不上低就，可绝对不是高攀。
第二日早朝时刘彻宣布了青灵和曹襄的婚事，这之前青灵并未知晓。就在宫中个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青灵跑入椒房殿内。恨恨的问我：“是你让父皇将我指给曹襄的？”
我不做声，这并不是我主张的，但是我允许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青灵离我越来越远了，远的我够不着。偶尔的问安也是敷衍的，没半点诚意。
她见我不答，更是肯定了是我主张的。她冷冷的看着我道：“你就那么想让我离开父皇吗？你以为我离开父皇了，你就会重新得到父皇的爱了？休想！我才不会嫁给曹襄呢，父皇答应过我，我的婚事是我自己做主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按着自己的额角，好痛，不止是头，还有心。青灵，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么？如此编排自己的母亲，上天啊，我是哪里做出了，你要如此惩罚我？
哭啼的青灵在半个时辰之后被小六子送了回来，看来刘彻并未答应她的请求。即使是答应也晚了，在朝堂上宣布的事情能够说废就废掉吗？那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
青灵，傻孩子，即便你父皇再宠爱你，也不能事事由着你。因为他还有另外的一重身份：皇帝。这重身份让他自己都不能为所欲为更何况对于你呢？
青灵是固执的，不肯对任何人低头的。或许，她也明白对任何人低头也换不回这桩婚事的取消了。她开始生病，食不下咽，极度的消瘦下来。
蓉儿在我耳边小声的禀报道：“娘娘，有句话或许奴婢不该说，可是……”望着蓉儿犹疑的目光，我心中不安，“是有听到什么对据儿不利的消息么？”
“不！”蓉儿否定着，“并不是关于皇子据的，是关于长公主的。”我疑惑的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她吞了吞口水，又停顿了顿，仿佛她在组织她下面的话要如何说才能说的又清楚，又不至于让我担心。但这样的谨慎让我感觉到怕极了，我生怕我的儿女们会出现什么事情。
我急切的望着她，等待着她下面的话：“长公主她怕是有心上人了。”我疑惑的看着她，问：“你从何听来的？”她摇头道：“倒不是听来的，是奴婢怀疑的。”她继续分析，“娘娘您想，曹襄是世家子弟，祖上是列侯，母亲又是皇上的亲姐姐平阳公主，人也长得俊俏，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公主定是会答应的，可公主她竟然……奴婢思来想去也只是这样一个理由。”
我听了她的话愣住了，我不由的怀疑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是啊，蓉儿怀疑的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莫非青灵真的有意中人了，我在心中排除了一个个不可能的人选，最终剩下的竟然是我的亲侄儿霍去病。
一霎那我思虑飘飞，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片刻后我问蓉儿：“你可知道她到底中意何人？”我希望蓉儿能告诉我还有比霍去病更佳的人选，这样我也不会如此焦虑了。
